“她宁可私下联络你,而非朕?”
宏明读过诏明递上的条子,握成一团。
纸条内容乃是皇后请求四皇子调查七夕那日收到的香囊荷包。
诏明查到了结果,不得不拿皇后的传讯来向皇上禀明原委。
“甄家小姐定是用臣所查到的东西向她下手。她不愿陛下知晓此事。”
“她总是如此……”
宏明瞪着御桌前的男人。
他记得当初她如何避开自己,避开重溟君,与这个男人私会。
“若陛下知晓,怎可能容许她继续掺和进甄家的案件?”
御书房里尚有旁人,宏明不与他多谈旧事。
“你查到了什么?”
他直接了当地问诏明。
“七夕那夜……”
提到自己那一晚的所作所为,诏明仍然有些心虚。
“那夜……有人在臣的香囊里下了迷药。臣追查后,发现此药源自甄二小姐。”
“冰火莲?”
小年后,为防不测,沉舟向皇上禀报了甄映雪在萨满康德做过的一切,宏明不难猜到诏明中的是什么毒。
能影响龙神的毒药原也不多。
诏明低垂眼帘作为回答。
“甄大小姐下手干净,没在石府留下蛛丝马迹。托其妹的福,这下倒是有了查抄甄家的借口。”
宏明端起茶碗,似有所思。
“陛下打算现在取出道可清体内的元丹吗?”
单为破石夫人遇害一案早可以动手,唯一的顾忌,是甄静雪那名“未婚夫”。
“现在不取,皇后会认为朕堕入邪道,放任妖孽杀人。”
看宏明悠闲地抹着茶叶沫子,诏明有些焦急。
“道可清相关的血案约有三十余件,算上未追查到的,最多不过数十条人命。这个数字可不够。”
宏明摆了摆手。
“他所吞的虽非良善之辈,也谈不上罪大恶极,以皇后个性怕是不能容忍。现在收网差不多了。”
“可是……”
诏明拧起眉。
并非筑成揽月台就能找到医治皇后的办法。
做药必须药材。
石惜羽那么久以来忍着甄静雪与道可清在眼皮底下蹦跶,为的就是等那怪物瓜熟蒂落。
“那狂人可以把九头繇的卵随意送给一无所知的官小姐,定然四处散了许多。加之有心人刻意蓄养的几条,应该足够。”
宏明掐指算了起来。
“对了,尾济与皇后在一起,也许由龙溪返回的途中能有收获。”
诏明想起了纸条里记载的另一件重要事。
听他口里吐出“尾济”两个字,宏明脸色突然铁青。
看到侍奉在侧的廉公公与宁则,皇上收回了锐利的目光。
“樗里……今日回宫,有要事。你……”
报事公公急匆匆走进殿内,打断了他的话。
“皇上,出、出事了。”
报事公公们见惯了大世面,少见这么慌张。
宏明不由好奇。
“怎么了?”
“兰夫人与邹昭仪出事了。”
*
宏明赶回流水殿时,受了惊的夫人们早散去。
“兰夫人呢?”
站在殿门口的靳星夔摇头回答了他。
“邹昭仪状况如何?”
“御医说手腕折断,往后无法再弹琴。”
宏明朝殿内看了一眼,背手向殿内走去。
流水殿的暖阁里,一名体态婀娜的女子坐在美人榻上,摸着膝上的白兔。
站在两侧的宫女因她的衣着,低垂头不敢抬一下眼。
脱了裘衣以后,她的衣服只能用“奇怪”二字形容。
那件上衣仅以一圈领子连着前襟,后背与肩臂全露在外面。
大片雪白的皮肤晃得人睁不开眼。
“你、你怎又穿成这样?”
与皇上同来的四皇子先出声。
宏明咳嗽两声后,他留意到周围人,忍下了意见。
待皇上摒退殿内闲杂人等,诏明先几步上前脱下披风盖到她肩上。
“四皇子未免管得太多。”
女子不耐烦地站起身。
在雪地里引来诸夫人围观的青年这会儿也进了殿,站在女子身侧,与她一搭一唱地笑话诏明。
“自己妻子管不好,倒有心思管别人妻子?”
反正不该听他们说话的人全退到了殿外,诏明也不再客气。
“你们闲得慌,就去龙溪保护皇后,在这里折腾嫔妃做什么?”
“怎么?本宫罚不了她们?”
女子抬头问宏明。
宏明大笑。
“兰夫人与邹昭仪有眼无珠,冒犯皇姑母在先。自作自受。朕怎敢治皇姑母的罪?”
“你看看,皇上说没事儿。”
女子得意地向诏明仰起头。
她这副表情与皇后颇有几分相像。
诏明见她与青年满脸得意,叹了口气。
“你罚得。她们也活该受罚。只是世间说你骄横跋扈的人更多了一些。”
“她们欺负皇后许久,也不见得你与皇上真为皇后做些什么。男人啊,靠不住。不如本宫亲自来一趟。”
“诶,你怎么把我也算在内?”
白狐披风的青年听见她的话,扬起了眉。
“你若是叫樗里云心,自不算在内。你若是叫……”
女子走到他跟前,手里的檀扇敲了敲他的肩膀。
“与他们俩声名没什么不同。这里的男人,我只信夔爷。”
得兴福公主夸赞,靳星夔并不高兴。
“不敢当。因舍弟的事,拖累皇后殿下了。”
“她不至于矫情到这点苦吃不得。”
宏明向靳星夔摆了摆手,要他别再客气,接着走到美人榻边坐下,问那名穿白狐披风的青年。
“没外人了,有事快说。”
穿白狐披风的青年——或按世人说法,称他为“云如月”的樗里云心——由衣袖里拿出了一只小木匣。
宏明接过木盒,打开盒盖,里面是一块鸡卵大的红玉。
诏明见到这块玉顿时沉下脸。
“怎会这么大?从何而来?”
“陈英。”
兴福公主哼笑着走到宏明跟前。
陈英的母亲侍奉水夫人,她打小伺候兴福公主。
由她身体里得到这么大的元丹,实属意料之外。
“这怕是不止百人……”
宏明脸色微微发白。
一名宫女背后吃了那么多人,他们竟然一无所知,让她继续侍奉出嫁的公主,直至前不久才稍有察觉。
“先别为了这点小事震惊。”
樗里云心挑了挑手指。
“陈嬷嬷惊人的事儿不止这点呢。”
“你们猜,打她吐出的人魂里,我们见到了谁?”
兴福公主捻起那块红玉,弯了下唇角。
“谁?”
诏明有不祥之感。
“鱼公子上一辈子的亲娘,那名囚禁在地牢里暴毙而亡的鹭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