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公子接过匕首,不等怪物回神,飞快刺向它左胸。
她忍了甄映雪那么多天,为的是看清这东西的真面目。
她本来的期待,不过是解开石夫人案件里她困惑不解的谜团。
哪里想到,这怪物与她有千丝万缕的关联。
明光出鞘,势如奔雷。
雪刃一下扎进怪物胸口。
手下的感觉,如同把刀刃推进一堆鱼鳔。
在那躯干里,有什么东西接连破裂,泡沫消失后,又为另一种坚硬感替代。
刀刃卡住,再也刺不进去。
关翎一旋刀身,把刀拔了出来。
顺着刀身,由甄映雪残破的躯骸扯出一颗草绿色的圆球。
那球拳头大小,上面怒睁二目,裂开一道像是嘴的缝隙,紧紧咬住刀刃。
无数玫红色的小蛇,附着在圆球上,宛如一头红发。
这才是怪物真正的脑袋?
怪物狰狞的本相令关翎一阵反胃。
趁她手劲稍缓的瞬间,怪物一口咬断了匕首。
“自不量力!”
伴着一声嘶哑的低吼,由那道裂缝里冲出一条蛇首,窜向鹤公子咽喉。
怪物嘴里有小蛇实属鹤公子意料之外,她一时闪避不及。
怪蛇快要咬中她时,有人突然把蛇头扯远。
这人握住了怪物的首级,扯断尚与甄映雪肉身相连的小蛇,把那颗绿色的圆球由甄映雪的尸体上摘了出来。
“枉我等了那么久,居然这么小。”
涂意芝握着绿色的脑袋,唉声叹气。
冲向鹤公子的蛇首一转脸,朝他的手腕咬了过去。
“二皇子!”
关翎来不及用筷子钉住蛇嘴,红蛇狠狠咬住了尾济。
对它来说,是不幸的事。
壮硕的蛇体在蛇牙嵌入尾济身体后滋滋冒出白烟,随即像进了灶膛一样化作焦灰。
怪物金色的蛇目里透出惊异。
神情与鹤公子差不多。
“甄小姐纵使有超人的邪念,毕竟只是凡人。可惜这屋子里再没人能用来喂你。”
尾济掂了掂手里的绿球,用力攥紧。
怪物在一堆绿色的幽火里,闷声化为灰烬,留下一枚指甲盖大的红玉。
尾济在掌心捏了捏那块红玉,啧啧出声。
“太小了,这实在太小了。”
绿球一消失,盘踞尸体的玫红色小蛇一个接一个像气泡一样破裂,吐出一滩滩红色的粘液。
甄映雪的残骸融化在那滩颜色诡异的污水里,飘散出刺鼻的气味。
那味道曾经是一股淡雅的清香,现在恶臭难当。
伊萨与靳月夔平时看到这番景象多少会惊愕。
这晚上看够了怪事,两人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口气,只庆幸一切落幕。
“难道白费力气?”
老陈也恢复了意识,撕掉人皮面具,走到涂公子身后,盯着着他手里的红玉。
“挖出甄静雪饲养的另一只,与这玉炼成一块,兴许勉强能用。”
尾济把红玉交给了他。
“甄家小姐再如何丧心病狂,也没本事勾来成百上千的人喂它。一两条人命养不了多大。道可清作恶多端,说不定私底下吃过不少人。”
涂公子扇了扇衣袖,挥开恼人的臭气。
“这家伙太孱弱,大概有人拿无用的种子逗她们玩儿。哪儿想到她们胆大妄为,向朝廷命官下手。”
沉舟听言,背手拧起眉头,摸了摸下巴不说话。
“等等……”
鹤公子一把揪住了涂意芝的脸皮。
“你们俩搞什么鬼?”
关翎一早猜出两人在装神弄鬼。
那怪物好几次险些咬中她与伊萨,这两人全程在旁边看好戏。
“那怪物在屋里一直戒备着我。它发现我无事,怎可能乖乖显出原形?它不依附到活物身上,我们又怎么抓得住它?”
“那你们就看着我跟伊萨身陷险境?万一它吃了甄小姐不够,要吃我们俩怎么办?”
涂意芝嘴硬,鹤公子揪得更用力了一些。
“你们俩怎可能连甄小姐都应付不了?”
尾济捂住脸争辩。
“真有危险我跟老陈肯定出手。”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怪物由镯子里蹦出时,掉了些碎片在地上。
伊萨这会儿把碎片捡了起来。
那几块碎片像是粉色的玛瑙,依形状揣测,原先是枚珠子。
老陈与涂公子聚到了他身边,捻起珠片。
“这应该是虫卵的壳。”
尾济摸了半天后说。
“虫卵?”
鹤公子想去摸那几块碎片,听完一阵恶心,收回了手。
尾济兴致勃勃,掂着这几块碎片。
“这卵石散发的香味可以迷惑心智,不过需要贴身佩戴,距离太远就无作用。甄映雪不想它离身,小年后把它收了回去,所以这些日子一直缠着我。”
“莫非只能控制一人,所以她改操纵老陈后,你便装傻了?”
“什么装傻?”
尾济不满地嘀咕。
“这毒只能控制一人,所以甄映雪向我下了离魂散。我不得配合一下她?”
“为何老陈没有受她控制?”
沉舟若是中了甄映雪的诡计,现在靳月夔早成片了。
关翎可不信他刚刚是身不由己。
“你没有被控制?”
沉舟撕下面具后,靳月夔认出了他是皇后的侍卫,扶着腰,两腿打颤地走过来算账。
沉舟微笑了下,没有回答。
“等等……”
鹤公子捋了把散发,突然想起了重要的事。
“那怪物夜夜在旁边候着,岂不是一早发现你用幻术了?还是说,相公你……”
涂公子被她手指戳着左闪右避。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他径直躲到伊萨背后。
“死魂没有附体前同样看不见,只能识气辨人。我装作阴阳之气调和,什么也没干过。”
“你让他扮作涂意芝去骗甄小姐,哪怕他做了什么你也不能怪他。”
伊萨替他辩解。
“你别护着他。他为了玩条虫子,差点害死我们俩。”
鹤公子气不打一处来。
沉舟趁他们吵闹不休的时候,去案几下把桑格那条睡到打出鼾声的胖虫子捉了出来。
“说是虫子,那可不是普通的虫子,而是上古的邪祟。”
想到那玉石丁点儿大的尺寸,尾济止不住惋惜。
“早知如此,不如找个匪穴抛进去。吃的恶人再多些,尺寸再大点,便可为良药了。”
“那到底是什么虫子?”
见他这副样子,关翎越发好奇。
“是繇。”
尾济嘴角浮现起笑意。
“九头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