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月夔踩住伊萨的脚用力下踏,打算折断他的腿骨。
“嚯。”
拓食人没吃痛,反而笑了一声。
靳月夔踏在他腿上的脚顿时察觉气力反冲,急忙翻身跳开。
伊萨跃身而起,抖了抖腿。
“这是内家功夫?有意思。”
他仿佛发现新玩具的小孩,兴致昂扬地拔拳攻向靳月夔。
伊萨的拳路依然毫无章法,一招一式破绽百出。
不同的是,之前他挥出的拳头犹如空心竹,此刻犹如灌入了生铁。
靳月夔能接住他的每一拳,只不过接住他拳头的手越来越疼。
“你看,这不就是?”
沉舟轻笑。
“靳家武功为上战场,招招力求取人性命,世人因而闻之色变。真论及武学造诣,出在纪氏。”
“可是……我觉得靳统领与你,以及四皇子难分高下。”
听皇后提起四皇子,沉舟阴沉了一下。
“……靳统领不是单纯的靳家人,就像四皇子不是单纯的涂氏。”
“那么你呢?”
关翎仰起头看他。
在竹青馆,沉舟一人抵挡住了一群暗卫。
关翎记得那时暗卫们的眼神。
纪氏与皇室来往甚多,又信奉异神,皇室的护卫不可能不去了解东莱仙门的武艺。
在此前提下,那群暗卫一脸愕然,足见沉舟不仅是使用了东莱的御气术而已。
“有好玩的事不叫我。”
涂公子的声音由门缝另一头传来。
一察觉有人打架,尾济兴奋地跑出里屋。
幸好隔着门板看不到他现在雀跃的表情,否则白瞎了苏檀那张沉静如月的优雅面孔。
“躲好,否则甄姑娘没发现你,靳公子该先瞧见了。”
关翎假装没听到他的声音,用手护着嘴小声嘟囔。
“为什么二皇子知道屋外有人比试拳脚?他们的声音那么大?”
“他们拳脚灌了气,不靠肉眼来看也能知道。”
“伊萨学得这么快?”
靳月夔用上真功夫欺负人不稀奇,伊萨知道如何往拳脚里灌注气出乎关翎意料。
“他能看到气脉流动,大概除了跟母亲学过一些,自己也琢磨过。”
沉舟与沓古托比武时,就意识到伊萨在场边紧盯自己的一举一动。
今日他的动作里,依稀有自己的影子。
“哦?是嘛。”
翎儿的声音听来并不庆幸。
“模仿总归是模仿,与真正的行家相比,差距甚远。有形无神,一试胜负立知高低。”
靳月夔加快了动作。
伊萨拳拳抡空,因为不熟悉如何收回劲道,时不时被自己的力气带跑。
靳月夔只需四两拨千斤地推他一把,立刻能把他踉踉跄跄摔出很远。
“他不懂得怎样收放自如。我来帮他一把。”
尾济语气乐呵呵地跑回屋内。
不大会儿工夫,屋里传来琴声。
那琴曲不似涂公子平时所弹琴曲意境古朴,曲声激昂壮阔,铿锵有力。
伊萨顺琴音调整了吐息,重新摆好架势。
“你不指点他几招?”
关翎瞥了眼沉舟。
“少夫人太小看拓食人的身手。弓马娴熟对身体有很高要求。他此前笨拙,不过是学人运气,一时摸不到规律。”
果然,伊萨的攻防不再凌乱一气,当靳月夔躲开他的拳锋后,他立即变化身体重心改以腿脚攻击靳月夔下盘。
运气自如使得他身法灵活,全无之前窘态。
原本伊萨习惯了骑马的姿势,上下半身的活动很难一气呵成,而今由手自腿的切换连成一脉,速度自然跟着快了。
靳月夔一掌拍开迎面而来的拳头,伊萨继以手肘攻向他的门面。
靳月夔举起左手架住那条手肘,一时顾不上右掌因收势被挡在身子里侧。
伊萨见机错脚勾起他的脚踝,向旁一撩,靳月夔无法以手撑地,肩膀重重砸在地上。
这非靠蛮力,而是利用巧劲使靳月夔躯体触地。
他心有不甘,不过承认自己小觑了对手。
伊萨向他伸手,他也不客气,干脆地拉住对方的手起身。
“兄台悟性出人意料。”
“我也意外,你居然有点心胸。”
靳月夔坦然认输,也出乎伊萨的意料。
“靳氏宗家数十年前几十口因拓食人殉国,所以对拓食人心存芥蒂。”
关翎走上前告诉伊萨,继而数落靳月夔。
“但你不该不分青红皂白。我告诉过你,他有一半是华英国血统。他母亲效力司空府,亦算得上为国捐躯。”
“司空府?莫非是纪氏?”
靳月夔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何输。
“他母亲当年为拓食人掳走,难说不是你靳家军的责任,你凭什么嫌弃别人?”
关翎由枪架上拿来汗巾,拍在靳月夔胸口。
两个人打了半天,汗流浃背。
靳月夔被皇后说得哑口无言,默默擦着汗水不吱声。
“湿成这样快去洗澡换衣服吧,免得着凉。”
老陈过来招呼他们。
“今天太阳好,预备在北院晾晒衣物。我跟翎儿足够了。”
伊萨与靳月夔应了声,收拾掉炭桶武器架,各自回房。
庭院安静下来后,有人从房间探出了头。
涂公子琴曲响起时,甄映雪便耳贴窗扇,推出一条窗缝,留意屋外的动静。
听他们谈话,她得知那名拓食青年是纪氏之后。
纪氏与别家不同,允许继承母亲姓氏。
他母亲曾经效力司空府,很可能是纪氏十六房的掌房。
他哪天继承了母亲姓氏,弄不好能继任纪氏宗主的。
纪氏比不上涂靳两家显贵,不过皇室娶纪氏女子为妃的次数不亚于其他四家,相比五姓之外的世家,地位仍是高出一大截。
……区区一介下仆,竟然是世家公子。
不愧涂氏,用人简直比肩皇室。
这样论起来,管家老陈肯定也不是普通人。
甄映雪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涂公子、靳公子以及这位纪公子,皆出身不凡,容貌一流。
无论嫁给哪一位,都足够光耀甄家的门楣。
以她的才貌,说不定能让三人同时为她倾心。
她在京畿待了好多年,从未一口气遇到那么多位中意的豪门公子。
知道她掉进了金窟,她那两位平庸的妹妹该活活羡慕死了。
当然,她首先得把涂二奶奶的身份挣下来。
甄映雪闪身进了厨房。
炊烟袅袅,热锅蒸腾。
隔了一会儿,她提着一食盒米酒圆子往正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