鹘霜兵师出无名,他们原以为围困顶多一夜,岂料这些官兵围了他们三天。
三天里,客栈外的士兵轮流替班。
那名身份不明的拓食人偶尔离开休息。
官兵们没有进入客栈抓捕任何人,也不允许任何人离开。
更重要的是,他们不许任何东西进入客栈。
除了流经客栈的地下水源,一粒粮食也没送进来。
从未想过被本国兵马围困的客栈老板,很快宣告了粮仓见底。
驼队的商人大多备有口粮。
由于不知道围困要持续多久,一个接一个地陷入了恐慌。
围住他们的官兵,与那名神秘的拓食人,没有说出包围他们的理由。
起先商旅与护卫们激烈反抗,时间久了,粮食告罄的短途旅行者最先陷入恐慌。
饿到毫无力气的几位僧侣恳求士兵放他们出去,遭到了拒绝。
他们试图用武力冲出去,面对士兵拔剑威胁,又不得不退回客栈。
有商人分了他们一些玉米饼,暂时平息了冲突。
到了第五天,几队商旅的护卫们聚集在一起,商量如何杀出重围。
由于不明白鹘霜官兵的目地为何,不少商人表示反对。
双方意见不一,产生了激烈的口角。
似乎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那位拓食男子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一把椅子,坐在客栈外悠闲地听里面发出的争吵声。
他命令鹘霜武士们从外侧登上客栈房顶,在房顶四角张开弓瞄准广场,如果广场上的人动手,马上射杀闹事者。
到了第七天,客栈大部分人储备的粮食见了底。
关翎与伊萨、阿西亚也陷入了困境。
“不得不杀出去了。”
阿西亚在房间里试着用黑筒瞄准窗外的士兵。
“加上你做的机盘,这点人数大概不在话下。”
“别对自己的同胞说这么可怕的话。”
伊萨站到他身旁往外打量。
阿西亚所说的“机盘”可以使黑筒连续发射。
伊萨在客栈待着的几天一直在继续这个未完成的设计,现在只剩试验。
“我对这些人可没什么感情。”
阿西亚撇了撇嘴。
忍耐到极限的店主,这时候被商人们推出门再与鹘霜士兵交涉。
无论他说什么,鹘霜指挥官以及那名拓食男子一概充耳不闻,爱答不理。
店主气呼呼地大骂了几句,跺着脚走回客栈。
本以为一天又要这样过去,下午时分,一匹马从城门方向奔来。
一名信使模样的士兵跳下马背,跑到那名拓食人面前,把一只盒子交给了他。
男人打开盒盖看了一眼,得意地盖上,手托盒子带领士兵,大摇大摆走进客栈。
这么久以来终于等到这些莫名其妙的鹘霜士兵愿意开口交流,商人们纷纷聚集到了广场上。
对于他们,拓食男人没有多大的兴趣。
尽管如此,他仍然挑选了广场前方,所有人可以清楚听到他声音的台阶上,当众举起盒子交给店主,大声宣布。
“去把穿得上这件衣服的华英国女人找出来。”
店主打开盒盖,里面是一件织工精美的苏芳色华服。
“店里没有华英国人。”
店主颤抖地回答。
“不用多言。”
拓食男子懒得看他。
“住店的客人里难道没有女人?叫她们一个个试。找出能穿这件衣服的人以前,你们不准离开。”
一听他这话,商人们把目光投向了店主。
原本抱怨官兵蛮不讲理的人,逐渐把怨意集中在了店主身上。
“到底有没有这样的人?用你那快化成土的脑子好好想想!”
“我一刻也等不下去了,按房间逐一搜寻吧!”
广场里不停传来催促声。
躲在房里的关翎没有听懂拓食人的话,不过看情形能猜到几分。
鹘霜兵以围城的方式攻下客栈。
心理战术的运用不得不说妙。
如果衣食无忧,来自不同国度的商人,大概会正义凛然地反对鹘霜兵以武力进客栈抓人。
毕竟谁也无法保证无妄之灾下次不发生在自己身上。
现在,他们饿到前胸贴后背,比鹘霜士兵更急于找出她。
“准备冲出去。”
阿西亚装填好了火药,伊萨也将箭匣栓到了腰带上。
“稍安勿躁。”
关翎忙拉住他们。
现在出门他们要对付的不是鹘霜的士兵,而是广场内一众商人的护卫。
哪怕逃出鹘霜人的包围,他们余下的储备也不够在沙漠旅行,再失去商人的支持,根本寸步难行。
拓食打扮的男人必定从一开始算准了这点,有意拖延时间。
客栈里大多是信奉以和为贵的商旅,不想原因不明的情况下与全副武装的士兵动手,结果拖到存粮耗尽,现在不得不任人摆布。
“难道你要跟他们走?”
伊萨的表情诉说出他的反对。
鹘霜目前与华英国保持着表面的盟友关系。
关翎不知道鹘霜人为何要抢在华英国人前找到皇后,不过他们应该暂时不至于当众加害她。
而且,她无法不在意从头至尾没有露出真面目的拓食人。
那男人算计到这地步,不可能没有想过万一他们负隅顽抗要如何。
只怕与挑拨商旅内讧一样,这是逼他们反抗,好借题发挥。
华英国的皇后与拓食人一起死在鹘霜,往下陆西的风不知道要往哪里吹了。
没时间给她解释,房间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店主浑身发抖地出现在门后。
他小心翼翼把盒子放在地上,跪在盒子后。
“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滚开!”
阿西亚冲他怒吼。
店主无视他的恐吓,额头贴上地面,朝屋内唯一的女性恳求。
“店里的女人除了我的老婆女儿与在这里工作的其他一些……其他一些女人,身份不明的只剩下您了。如果您不愿意穿上这身衣服,大家要一起饿死。请可怜可怜我全家!”
伊萨不愿意把他的话翻译给让莎。
店主不停重复“请求您可怜可怜我全家”,“咚”、“咚”地磕头。
关翎打开了盒盖,吁了口气。
里面是她在中元节第二日所穿,被马队私下卖掉的宫装。
这是宏明命人按她身材裁剪制作的衣服。
王慕晖身量矮小纤细,除她以外大部分人恐怕很难穿上。
……原来鹘霜人打算用这种方式辨认她的身份……
“既然要我换回华英国的衣服,那麻烦他们送一套相配的发饰,以及懂得梳头的侍女过来。”
她向伊萨说。
“可是……”
伊萨反对。
“是何大胆之人……”
关翎慢慢解开头巾。
“本宫前去会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