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队里的人不再向黑影放箭，只砍杀扑向马匹的怪物。
关翎扫了眼，尚在远处的一大群红点。
与在皇宫出现的噉精鬼一样，阿古尔靠近时飘来淡淡的磷味儿。
“向它们放火箭，或许可以让它们自行燃烧。”
“那样不行。它们会在燃尽前追上马匹，或者闯进附近的城镇。”
“你们很熟悉这些怪物？”
伊萨回答得镇定自若，似乎马队猎杀阿古尔的历史悠久。
银色的箭矢射中阿古尔后，立即停止了它们的活动。
马队有备而来，显然很清楚这些怪物的习性。
伊萨垂下眼帘，看着她。
“它们比小孩儿好懂。”
“我是淑女。”
伊萨没有搭理她，继续抬起眼看向前方。
马队一路向沙漠中心疾驰，由一侧追来的阿古尔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关翎以为领队会向反方向回避，谁知跑过大片平坦的沙漠后，领队折向了阿古尔的前方。
后方的马队追随他的脚步急转弯，队形很快变成了“乛”字。
斜向飞奔而来的阿古尔见状，放弃马队最后的马匹，抄往前方，赶去拦截领队。
“不行，不行，这样要被抓到了！”
眼瞧跑在前面的阿古尔要追上领队，关翎急得大喊。
“不要乱动，衣带勒得我很痛。”
“你们今天来送死，为什么要带上我？”
“你自己非缠着我。”
伊萨说得在理，关翎欲哭无泪。
她捂起眼睛，免得看见血腥的画面。
过了一会儿，前面没有传来惨叫声。她张开指缝偷偷观察。
在距离马队尚有一段距离的地方，阿古尔们突然停下了脚步。
打头的阿古尔呆站原地，其后追来的那群，不明所以地依旧沿它跑动的路线往前赶，结果在同一块沙漠停了下来。
绕着它们往前跑的马队队员们，冲它们挥舞手里的弯刀，放声大笑。
“发生了什么？”
关翎放下了手。
她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画面。难道马队里有懂巫祝的人？
对着前赴后继停在沙漠里的阿古尔又再看了会儿，她终于发现了蹊跷。
“是流沙？”
她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盯着伊萨。
最早冲入沙漠的阿古尔，有些沙子已经没到了膝盖。它们越是挣扎越是陷落得迅速。
之前令人骇然的阿古尔大军，没多久几乎全部陷在了沙子里。
偶有几只没有跟随其他阿古尔，依旧追着马队后侧跑，也被折返的马队成员搭弓射落。
“领队怎么知道哪里有流沙？”
沙漠的风景看起来一模一样，根本没有任何标志物。
“头儿可以背出沙漠的每一处角落。”
伊萨懒洋洋地回答。
马队绕阿古尔们跑了一圈，返回塔洛斯。
“不需要补箭吗？”
关翎探出头，想要再看一眼陷在沙里的阿古尔，由于跟伊萨绑得太紧，不得不放弃。
“你知道白银的箭头要多少钱？太阳出来后，它们会自行燃烧，到时候有人来清点数目。”
难怪……
中元祭在白天举行，所以那时追杀皇后的怪物一直躲在缝隙里，而七夕与中元次夜，由于是夜晚，怪物便能现身。
皇宫不像夏天的沙漠一样炎热，不过地砖暴晒后的温度，也够让这些布满磷的家伙烧起来。
“燃烧成灰后，要怎么辨认阿古尔的数目？”
“不会烧得那么彻底。阿古尔脖颈后面有一块晶石。它们化成灰后，晶石会残留下来。”
“难道有人为了得到那些晶石，要你们狩猎阿古尔？”
伊萨低了低头。
少女看上去蠢蠢的，出乎他的意料，考虑挺多。
“那些晶片跟普通的石英差不多，没有冒死猎杀的价值。城镇里的居民拜托我们狩猎阿古尔，是出于更加简单的理由。”
说话间，他们回到了塔洛斯的镇子入口。
有人在等待他们。
领队向等候的人报告情况时，关翎留意到小镇的守卫门环绕着一堆盖了破布的物体。
风吹起破布一角，露出底下石榴红色的纱裙与女人白嫩的手臂。
料子上缀了精致的刺绣，很像舞娘所穿的衣服。
马队的队员路过那具尸体时，低头致哀。
“那是……”
关翎小声问伊萨。
“古代传说里，那些怪物只袭击夜晚逗留在沙漠的人，近一两百年它们变了，时不时闯进镇子。”
天城人认为毕舍遮吃尸体，华英国人认为噉精鬼吸食人类的精气，无论哪种都没提及过它们伤害活人。
不过，关翎毫不怀疑它们会闯进城镇伤人，毕竟她自己曾被一群噉精鬼围攻。
他们又回到了那间酒馆。
伊萨解开了绑住他们俩的长带，把她放下了马匹。
一进酒馆，刚刚还很肃穆的队员们立即奔向舞池，抱着老板娘与舞娘们欢跳——看来镇子入口躺着的尸体，至少不是这里的姑娘。
“他们为什么这么高兴？”
关翎与伊萨一靠近酒桌，立即有伙计送来了大罐葡萄酒。
“我们的报酬按消灭阿古尔的数量计算。今年夏天是迄今为止阿古尔出现最多的一年。”
伊萨不像其他人那么高兴。
乐师们又奏起欢腾的乐曲。
舞池里的姑娘旋转着过来邀请伊萨跳舞，他摇手拒绝。阿西亚过来，说了句什么，被他赶了回去。
“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待喧闹声距离他们远了一些后，伊萨问她。
关翎想起右眼在没有光线的地方能散发出绿光。
刚刚在沙漠里，她时不时被伊萨的影子挡住，照不到月光，大概是那时候他看见了她的眼睛。
“天生的。”
她端起伙计送来的石榴汁，遮住自己的脸。
伊萨喝了一口酒，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你见过阿古尔？”
少女发现阿古尔时并不吃惊，而且很快报出了“噉精鬼”这个名字。那可不是寻常有钱人家小孩儿该熟悉的事。
“我……喜欢听鬼故事。”
“鬼故事里提过用火器可以消灭它？”
“它经过的地方有一股磷的味道，我猜可以用火消灭。”
伙计送来了用红花煮得金黄的米饭，与烤得滋滋作响的羊肉。
看见伊萨疑问的眼神，伙计用手指了指酒馆门口。
伊萨回头望了眼伙计所指的方向。他那位壮实的领队进镇时停留在入口与人商议什么事，这会儿赶到了酒馆。
一进酒馆，他与队友们打了个手势，大家齐声欢呼。
不光是马队的队员，连在酒馆饮酒的其他商人也异常高兴，频频向他们举杯祝贺。
“饿吗？”
伊萨投降似的，把羊肉推到了关翎面前。
“趁他们理智尚存前赶快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