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许不许愿与关翎无关。
她一没拿刀逼他,二没用任何东西威胁他。
他说这话全系自愿。
说不说是他的事,接不接受在于她。
他防着她离开皇宫,一定别有用心,她更得跑快点。
她之前一直等着后背伤愈,毒素清除干净后,让祝师取出疫鬼再跑。
现在看来不能太依靠皇上。
沉舟既然知道他们体内封了同一只疫鬼会有什么后果,还建议她离开京城。
也许他有取出疫鬼的办法。
皇后回答得干脆,眼神又镇定,显而易见的是在撒谎。
宏明知道,因他一时冲动所说的话,她对他有了戒备。
但不管她是否喜欢他,她都离开不了皇宫。
她想随心所欲地生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那不可能。
那非他基于感情愿不愿意放手的事。
占了这躯壳的人,不知道这身体有多重要。
他以皇后之名将血缘相近的表妹安置在后宫,有不得已而为之的苦衷。
待事了之后他会为这壳里的人准备新的躯体,让她以原本的身份生活在他身边。
但现在,他不能戳破他知道她并非王慕晖的事。
更不能告诉她这具身体的秘密。
这会吓跑她。
“朕非与你玩笑。”
他放轻了声音,托起她的脖颈,吻了吻她的额头。
“依朕所言,朕会保你一生荣华富贵。”
他想再说些什么,屋外突然传来嘈杂的人声。
有人远远地喊“走水了”。
宏明立即起身。
廉公公已经拿来了替换的衣服。
几名宫女依旧如常一样鱼贯而入,替皇上换了一身冬青色的龙袍。
“朕去去就来。”
宏明临出门前,不舍地看了皇后一眼。
“照顾好皇后。”
吩咐完宁则后,匆匆离去。
红袖随宁则进屋,替皇后更衣。
看见她拿进来的衣服,关翎扁了扁嘴。
红袖眉开眼笑地把衣服披到她肩上。
“这是小姐午睡时皇上命人拿来的,原来早准备好了。”
这件赤红的凤袍与皇后身材丝毫不差,显然是一早做好了的。
明明准备了给皇后的衣服,皇上还非要赏赐邹夫人赤衣。
今天皇后在宴间假使不驳了邹夫人的讽刺,是不是皇上会许她穿到散宴?
皇上的心思别扭得很。
“别换这件。命人去春宫拿其他衣服来。”
关翎推开了红袖的手。
“就取皇上最先赏赐那件紫色的三素锦。”
“小姐,这是为什么?”
皇上今天改了对邹夫人的赏赐,又当众夺了她穿红衣的资格,在红袖看来大快人心。
她不明白小姐为何这节骨眼上要跟皇上怄气。
“皇上刚命邹夫人脱了赤衣,我们忙不迭地换上,难不成是穿她不要的衣服?”
宏明刚刚那番话她越想越气。
他想挤兑她就挤兑她,想要她回头她就得回头。
她不是他的妻子。
他的妻子在新婚夜就死了。
她没义务代替他发妻受他折磨。
红袖本来挺高兴,听了小姐的话,发现她说得对。
端午宴上才因服色的事处罚了邹夫人,她家小姐接着换上红衣,在别人看来,岂不是跟她小姐为了争宠而故意刁难皇上宠姬一样?
明明她家小姐不在意,何必背一个醋坛子的罪名?
“那小姐你等等,我找人取去。”
她说完走出了卧房。
关翎一倒头躺回了凉席。
席子残留着皇上的体温。
一想到皇上在这里躺过,她立即嫌弃地蜷缩身体坐了起来。
等她日后也给他一些回礼,让他体会下好受不好受。
皇后的小动作全落在了宁则眼里。
皇上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对皇后做出许诺,结果比不说更糟糕。
皇上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说了一堆,固然是个原因。
不过……
他瞥了眼皇后。
皇后以往有心离开皇宫,原因不外乎嫌弃皇上那一后宫美人。
宁则不觉得她真有其他中意的公子,因为皇后时不时对他有莫名的期待。
不过今日宴会后,宁则发现她生了其他心思。
她现在甚至不会留意他。
也许现在解开误会已经来不及了。
*
红袖替皇后换上那套紫色的礼服时,天已经擦黑。
端午宴的重头戏在入夜后的放河灯。
不会那么早散宴。
可是屋外没有关翎想象中热闹。
下午时远远飘来不少人声,越近傍晚越是清冷。
御花园的构造形似阴阳两仪。
阴鱼是湖泊,阳鱼是陆地。
听风轩位于阳鱼鱼眼周围的石阵旁,距离湖岸有一大段距离。
关翎推开窗缝,只能看到屋四周的假山绿树,看不到湖岸附近。
端午宴沿湖岸摆开酒席。
她开头道人声稀疏是因为人全聚到了湖边。
等天色发黑后,她发现湖岸方向暗得很,终于察觉哪里不对。
“到底是哪里走水?为何皇上去了那么久?”
宁则招来屋外的小公公问话,转身向她禀报。
“傍晚太妃在湖边放河灯时,有河灯起了火。太妃被吓出心疾。皇上陪她回了永寿宫。”
皇上吩咐她在这儿等,自己去了永寿宫?
“皇上可有命人来传话?”
宁则犹豫了片刻。
“……没有。”
想来是太妃病情不明,皇上起先以为能即刻脱身,不想拖到了现在。
“奴才这就派人去永寿宫问明圣意。”
“不急。”
关翎拦住了他。
太妃有心疾,而杀死王慕晖的却魂丹是治疗心疾的药……
乍看顺理成章,可这样一来是否过于明显了?
会有人用众人皆知自己熟悉的药物去投毒吗?
湖面河灯失火,纵然令人意外,何至于把太妃吓得这么严重?
皇上一直犹豫不决,未派人来通知她离开,显然太妃的病情出乎皇上的意料。
那会不会与王慕晖的毒一样,是有人故意动手脚?
若有人趁今日节宴对王氏的人下手,那已经遭遇过刺杀的王慕晖相比太妃更不安全。
先利用太妃引开皇上,很可能是调虎离山。
“我听外面不比下午喧闹,园里的人是不是变少了?”
“是啊小姐。”
红袖点了点头。
“御医判断太妃病情挺重,需要回宫调养,太后无心继续嬉闹,宣布散宴。有个别夫人公子在园子里多待了会儿,见日头下山也逐一散了。”
“为何无人来通知过我?”
太后宣布散宴,该有公公前来报知皇后才对。
“有人来报过。”
红袖心虚地眨了眨眼。
“因为皇上吩咐小姐等他,我一时不知该听哪边,所以想等小姐换完了衣服再告诉你。”
“你就是希望我在这儿等皇上来吧?”
这丫头的心思一目了然。
因丹枫馆盛宠一时,春宫内外受了不少冷言冷语。
皇后不与宫里人打交道没多少感觉。
红袖对外面人的态度看得清楚。
逮到这扬眉吐气的机会,她自是不希望小姐错过的。
红袖对皇后吐了吐舌头。
“皇上今日对小姐真心不错。你得给他点机会啊。”
关翎为什么不待见皇上,跟这丫头说了也是白说。
何况眼下非计较皇上如何待她的时候。
园里人越少,她越不安全。
“托人带话给皇上。”
她告诉宁则。
“我先回春宫,皇上有事请来春宫与我商议。”
关翎正打算动身离开听风轩,谁知有人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