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柱连感谢的话都来不及说了,赶紧回去准备去了。
老任头走出院子,踩着没腿肚子的稀泥,挨家挨户去叫门,天刚蒙蒙亮,有的人家还没起来呢!
听老任头说是李先生的事,人们二话没说,都匆匆垫吧一口饭,不吃饭没力气抬人。
喊了一趟街(gai),人来了有二十几个,老头看了一眼:“差不多了,够了,四个人一组,五组还多两个,就替补,谁累了就换谁一把!”
人是够了,担架现做来不及。老头指指下屋门:“把门板卸下来,赶紧抬上接人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四春家,刘大个急的把窗户捅个大窟窿,伸着脑袋往外看。
栓柱在外面 ,不时的张望,心急如焚,其实老任头已经够快了,但栓柱觉得过去了好长时间!
看见人都来了,来福抹着眼泪,抱来了两双棉被,铺在门板上,用手按按,够厚了,回过头问拴柱:“李叔,我娘没事吧?”
几个孩子围上来,都眼巴眼望的看着栓柱。
“没事,一定没事!”栓柱说的肯定,但心里也没底!
几个人把四春放在褥子上,抬着四个角,放在担架上。
老任头走到栓柱面前:“我就不去了,去了还添累赘!”说完抓起栓柱的手,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放在他手里:“你先拿着救救急!”
栓柱也不客气了,把钱揣好,走到担架旁边,弯下腰,抓住四春的手:“没事,别害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四个人抬着担架的四个角,上路了。
人们都光着脚丫子,光脚从泥里往出拔利索,要是穿着鞋,鞋就会陷进泥里,拔都拔不出来。
早春的天气还不算暖和,泥地里冰冷,人们光脚踩在泥里,凉气从脚底下往上蹿,一会的功夫,跟在后面走的人都感觉冷了。
抬担架的四个人却浑身是汗,每走一步都费劲,但人们一句牢骚抱怨的话都没说。
十年了,临江屯有几家没受过栓柱的恩惠?!谁的心里都有一本小九九。
做人哪能用着人家朝前,用不着就朝后呢!
栓柱一直握着四春的手。保持着弯腰的姿势。站着走都累,何况撅着走呢!
抬累了就换下一班,也没人数一共换了多少班,抬了将近一个半时辰,才到了医院。
拴柱感觉腰已经不是他自己的了,直都直不起来了。
人们把四春送进去,在走廊里把泥脚使劲在地上来回蹭蹭,又在裤腿上抹两下,从怀里把鞋掏出来穿上,在走廊里蹲了一排。
有护士从病房里伸出脑袋喊了一声:“不准抽烟啊!”
栓柱随四春进了病房 ,四春拉着他的手,十分虚弱的说:“不行的时候你要保孩子,我半辈子的心愿就是想给你生个孩子!”
“说啥傻话呢!”栓柱坐在她身边,低下头,贴着她的耳边小声说:“孩子没了,还可以再生,要是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乐趣啊?你一定要坚强!”
大夫呼啦啦进来了几个,栓柱站起身,给大夫让出了一条路。
两个女大夫,给四春检查了一遍。
“产妇太虚弱了,情况不太好!”一个女大夫冲着旁边另一个女大夫说:“是不是和院长汇报一下啊!”
旁边的几个小护士窃窃私语:“你看她长的,是不是太像了!”
旁边女大夫点点头,一个小护士飞快的跑了出去,一会的功夫,房门开了,走进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
栓柱的目光定在了男人的脸上,那张脸竟然和四春有七分相像。如果栓柱不是知道四春的大小哥已经死了,他一定会认为,他就是四春的哥哥。
屋里的几个人看见男人,自动让出一条道:“花院长,你来看看吧!”
花秋走到四春面前,心里一阵难过,这个女人他记忆深刻,十几年了,这张脸多少次出现在他的梦里,他总觉得自己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是长顺的妹妹,那次许言求他给这个姑娘看过病,那时候她疯疯癫癫的,看现在这个样子,应该是好了。
花秋是个中医,接生不是他的强项。他和旁边的大夫说:“再给她检查一遍,把结果告诉我,务必保证她们母子平安!”
说完,他往外就走,到了病房门口,回头问了一句:“培训的柳大夫走了吗?”
旁边的一个小护士回答:“县委来人叫走了!”
花秋回到办公室 ,拨通了一个号码,嘟嘟嘟的回音响了几下,电话接通了,他急忙抓起电话:“老许,柳大夫走了吗,那太好了,你马上把她送回来,我这有一个很重要的病人!”
挂完电话,他重重的靠在椅背上,叹息了一声,又站起来,急匆匆的走了。
半小时以后,花秋出现在病房里,手里端着一碗熬好的催生药。
柳大夫还没到。
“先把这个喝了!”花秋把碗递给栓柱。
栓柱闻了一下,就知道是什么:“没有太大的效果,我已经给他喝过了!”
花秋好奇的看了拴柱一眼,闻了一下味道就知道是什么了?这水平和自己有一拼啊!
“你说说,都是些什么药?”花秋问栓柱。
拴柱回答以后,花秋点了头:“大差不差吧!”
柳大夫这时候也进了病房,她一边换上白大褂,一边给四春做了一遍检查:“胎位不是很正啊!”
柳大夫挽了袖子,把手伸进产道里,使劲一扳,四春忍不住大叫了一声。
栓柱的手不自觉的手握成拳。
纠正胎位,产科医生有专业的手法,但看在外人的眼里未免有些触目惊心!
花秋拉了栓柱一把:“去外面抽支烟吧!这里你帮不上忙!”
俩人来到外面,花秋看见走廊里蹲着的一排人问:“这些人都是和你一起来的!”
栓柱点头:“是,抬担架来的。”他一边说一边回头看。
花秋的心里也和长草一样,但表面看着镇静,他安慰栓柱:“放心吧,柳大夫是省城来培训的医生,是妇产科的权威!”
果然,过了半小时,产房里传出婴儿的啼哭声,一个小护士跑出来:“花院长,生了,男孩,母子平安!”
花秋把手里的烟扔在地上,长舒了一口气:“真是太悬了,要是晚到十分钟,柳大夫就上车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