拴柱学医已经整整八年了,学有所成,也该出徒了。
黄旭觉得拴柱现在欠缺的只是经验,所以他决定领着他出去历练历练。
那时候的中医不止在家坐诊,有时候也出去给人看病,要不怎么有游方郎中这一说呢!
日子和行程都定好了。拴柱回来和家里人一说,李寡妇挺高兴,这一次出去,再回来,栓柱就算正式出师了,也该挣钱了。
四春也高兴,丢了大小哥,来了栓柱哥,等他回来,也该操办两人的婚事了。
看见巧珍幸福的样子,四春对成亲这件事生出迫切的向往。
拴根也挺高兴,快走吧,等栓柱走了,他就能实现他的计划了。
拴柱更高兴,等自己回来,就能自立门户,和自己相爱的姑娘成亲了。
几个人都挺高兴,就等着栓柱启程了。
栓柱走的那天,晴空万里,天气特别的晴好。
李寡妇看见儿子要走,坐在炕上没动坑。她知道,四春一定会去送他,让两个孩子说说悄悄话吧,她何必跟着瞎掺和。
拴根难得的走出他的小屋,在小屋里待了整整十年,估计他是对小屋有感情了,平时没事他总是一个人躲在里面,不肯出来。
平时他从来不主动和栓柱说话,就算栓柱上赶着和他说话,他也待搭不理的。
今天他难得的拍着栓柱的肩膀说:“放心去吧,娘和四春我会照顾好的!”
栓柱心里光想着一会和四春说啥了,根本没听出来“照顾”两个字是从拴根的牙缝里挤出来的!
拴柱往外走,频频回头看。
拴根斜倚着门框,支愣着腿,看栓柱频频回头,他就频频挥手。
四春着急出去送拴柱,怎奈拴根挡着门,自己又不好意思说出去送拴柱。
急的她在屋里直搓脚。
李寡妇一看拴根不开事,直说了:“拴根,让四春去送送栓柱吧!”
“不劳驾她了,”拴根斜了他娘一眼:“还是我去吧!”
抬腿撵拴柱去了!
李寡妇在心里叹气:“这孩子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呀!怎么就看不出个眉眼高低呢!”
拴柱看见撵上来的是哥哥,心里多少有点失望,转瞬又想开了, 四春当着娘和哥哥的面,不好意思。
反正来日方长,等自己回来,两人就再也不分开了。
栓柱到了西川镇,和师父会合,按师父的行程计算,来回大概要两个月。
自从栓柱走了以后,拴根难得的勤快起来,帮着娘和四春干活。也开始叫娘了。
李寡妇很是感动,人要懂事一时,拴根这不就顿悟了,真亲恼不过一百日。何况是娘和儿子这种骨肉至亲。
李拴根看着李寡妇眼里的泪花,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娘,从前我不是人,以后看我咋对待你吧!”
李寡妇光着脚跳下地,把拴根紧紧抱住,好一顿哭。
李拴根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哭,你哭的日子怕是在后头呢!”
几天以后,李寡妇才彻底明白,拴根说的“看我咋对待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每到春季,野菜是每家餐桌上必不可少的。
四春挖了一小筐车轱辘菜(车前草)准备做汤喝。
那一天,是李拴根的生日。
拴根从四春手里接过车轱辘菜,摘洗干净,把李寡妇和四春撵进屋里,非要亲自下厨。
李寡妇很欣慰,拉着四春的手,进屋里坐等吃饭。
李拴根煮了两个鸡蛋,贴了几个玉米面饼子,车轱辘菜汤。
这伙食就不错了,平时吃糊嘟粥的时候多,轻易不贴饼子。
饭菜端上桌,拴根亲自扒了一个鸡蛋,放在李寡妇的碗里:“儿的生日,娘的苦日,娘吃一个鸡蛋吧!”
李寡妇含着泪,把鸡蛋接过来,把鸡蛋清吃了,鸡蛋黄放在四春的碗里。
四春夹起来,又放回李寡妇碗里:“我年轻,吃的日子在后头呢!”
看见两人你推我让,李拴根哈哈笑了,把另外一个鸡蛋扒了,又放进李寡妇的碗里。
这回,李寡妇说啥也不吃了,儿子过生日,哪能连个鸡蛋都不吃呢!
“拴根,你快吃一个,滚滚运气,吃完了,好运气就来了。”
“这个我信,”李拴根把鸡蛋放嘴里,狠狠的咀嚼,那架势就是要把它嚼干碾碎,吞下肚去。
他伸长脖子往后一仰,轱辘一声,咽下去了。
看着他眼里憋出的泪花,四春笑了:“你和鸡蛋有仇啊,用得着那么使劲嚼,使劲咽吗?噎着了吧!”
“吃完这个蛋我就转运了。”李拴柱阴阳怪气的说:“四春,你信不信,连你都跟着转运了。”
四春憋着笑,连连点头,她觉得拴根今天不知道咋回事,有点神神叨叨的!
拴根吃完鸡蛋,给李寡妇和四春分别盛了一碗野菜汤,又给她两人一人夹了一个大饼子。
四春觉得有点浑身不自在,拴根平时都跟大爷一样,冷不丁一转变,还有点让人接受不了。
四春喝口汤,吃口饼子,皱了一下眉头:“这车轱辘菜汤,我怎么喝着有股隔路味呢!”
李寡妇仔细吧嗒吧嗒嘴,细品:“就这玩意,涩了吧唧的!”
李拴根赶紧随声附和:“这玩意就是涩了吧唧的,你看我就从来不喝。”端起盛汤的小盆子,全倒在四春碗里。
四春连连摆手:“够了,我可不喝了!”
“别浪费了,”李拴根知道四春的毛病,吃的东西从来不浪费:“你包了(liao)得了!”
四春皱了一下眉头,还是捏着鼻子喝完了,从小挨饿怕了,吃的东西从来不舍得扔。
吃过中午饭,四春忙着拾掇碗筷,李拴根坐在椅子上,一条腿抬起来搭在椅背上。
李寡妇看见儿子的这个坐姿,有点不雅,提醒他:“都多大个人了,站没个站像,坐没个坐像,等四春过了门,你可就是大伯子了。得拿点身份了。”
农村有句俗话,宁在叔公怀里坐,不在大伯子眼前过。
可见,大伯子和兄弟媳妇的关系那是多么严谨。
李拴根听见他娘的话,嘿嘿笑了,那阴冷的笑声让李寡妇不禁打了个寒颤!
“大伯子?谁和你说的我要做她的大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