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雨水落下,混杂着轰隆不止的雷声,将笑声与哭声渐渐掩盖。
许久,许久,也许是没力气了,陈青的哭声渐渐停止,他抱着妹妹的尸身,如同静止了一样,一动不动。
尚芸看着自己唯一的两个徒儿,落到眼下这般局面,心中酸苦,却是强忍着泪水。
只有失去了一切,早就变得无所顾忌的罗血红,还在那儿放声狂笑着,一点都不觉得疲倦。
“砰!”
一只大脚,踩在罗血红的脸上,令得那渗人恶心的笑声终于停了下来。
“你这混蛋不觉得自己的笑声难听的很么?”
岑万山怒骂着,还不觉得解气,于是乎狠狠地再补上几脚用以泄愤,反正罗血红如今乃是尸魔之身,这点点小伤势,根本不会要了他的性命。
受制于人,庚玄与封懿似乎总算是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纵然浑身疼痛难耐,也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不过,他们总觉得,刚刚说话的其中一人,声音相当的耳熟,就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一样。
“妹妹,哥哥来接你回家了。”
泪痕已干,嘶哑的声音,听得尚芸心中隐隐作痛。
就连岑万山与洛一缘,都只能轻轻叹了一口气,想不到忙活了许久,最终,还是没能帮上忙。
尸弃宗这群天杀的,真的是为非作歹,草菅人命,死上一万次,都不过分。
“师父,先生,岑前辈,这些同门,我们将他们火化之后,带回宗门安葬吧,至于妹妹……”
“我希望能够把她带回故乡。”
陈青的眼眸之中,失去了生机,失去了活力。
昔日充满朝气的年轻人,如今就像是行尸走肉一样,没有了一点点对于生的渴望。
“等等……或许,还有一丝机会,陈青,如果真的有一丝机会,你愿不愿意尝试?”
洛一缘的声音,宛如绝望枯井之中的一根蜘蛛丝,虽然明知道摇摇欲坠,明知道很可能是美好的假象,但身陷泥泞的陈青,却还是愿意伸出手来,将这蛛丝,紧紧抓住。
“先生,您……您说什么?”
抱着妹妹的尸身,陈青仓惶地回过头来,小心翼翼地询问着。
这一刻,他好害怕,害怕自己刚才听到的一切,都只是幻觉而已。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元域当中,有十强神话,三十六天虚传说的典故?”
“三十六天虚之中,岑万山岑前辈排在第十三位,我排在第二十七位,而其中有一人,有很大的可能,能够救你的妹妹。”
洛一缘稍稍顿了顿,沉吟了片刻,这才缓缓说道:“此人人称鬼医传人,排在天虚榜第五位,乃是数百年前叱咤江湖的鬼医唯一传人,一手生死玄气,几乎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你若是能够找到此人,说不定陈涵还有一丝救活的希望。”
“不错,小兄弟说的有那么点儿道理,半尸之躯理论上已是死人,但偏偏又没有彻底死了,以鬼医传人的手段,真有可能将你妹妹救活!”
对于鬼医传人,岑万山是最有发言权的,当初他为了治疗女儿的顽疾,曾有求于鬼医传人,而后自己一身伤病,也是靠着鬼医传人的生死玄气逆转阴阳所救。
“只不过,鬼医传人如今身在何方,根本没有人能够知晓,你妹妹如今半尸之身,只会日渐腐烂,时间拖得久了,别说是鬼医传人,就算是大罗金仙在世,怕也救不了。”
岑万山一语就道破了其中的难点所在,让陈青眼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又稍稍黯淡了一些。
“如此,倒也问题不大,先用着石质古棺将陈涵装入其中,凭借其独特的尸气护身,足可保住陈涵暂时无恙。”
“而后,陈青你有两个选择,其一是找来极阴极寒的天材地宝,暂时放入石质古棺中,彻底护住你妹妹的心脉,亦或是前往元域,寻找十强神话之中的雪,让他出手,将你妹妹连同石质古棺一同冰封。”
“这两者,不管你有幸得到其中之一的哪一个,都可以给你争取足够的时间。”
“此后,便可等机缘一到,寻到那鬼医传人,说不定你妹妹就有机会……当然,这也只是有可能,鬼医传人终究不是神仙。”
洛一缘苦口婆心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也是希望陈青不要就此心死而已。
“先生……我明白,可若是……若是那位鬼医传人也救不了妹妹,我又该如何是好?”
陈青的声音,已经比先前稍稍稳定了一点,似乎对于未来多了一丝期望。
“那你就好好修炼,你们玄域不是有‘玄气九重,九重登神’这样的说法么?你就试着一路修炼,修到登神境,再配合你们百草门的百草珠与百草密录,说不定不需要鬼医传人,也能将你妹妹救活呢?”
“若是登神境也不行,那为什么不能突破第九重,达到前所未有的第十重?既然起死回生是能人所不能,那么突破第九重之后,究竟能有什么惊天变化,同样没人知道,或许就有用呢?”
一连串的解释,让陈青再度燃起希望的火焰,不论怎样,只要坚持走下去,就还有一线希望,倘若真的就此放弃了,岂不是连最后一丝的希望都没有了?
岑万山满脸惊骇地看着洛一缘,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位小兄弟还真的是张口就来,死得都能说成是活的,这张嘴也太离谱了一些。
且不说找到极阴极寒的天材地宝,亦或是找到十强神话中的雪与行踪不定的天虚传说鬼医传人,就说登神境,是那么容易到达,那么容易突破的?
诛邪圣殿威压玄域数百年,最强者也只是玄气第九重登神境而已,还妄言突破登神境,实在是有些太过异想天开。
不过岑万山这时候也不会一盆凉水直接浇下去,反倒是放声安慰道:“小陈子放心,到时候我万山镖局可以帮你走访鬼医传人的下落,一旦发现,就去百草门通知与你,你看如何?”
“好,先生与岑前辈的恩德,陈青这辈子都无法报答,请容小子代妹妹,给你们磕几个响头。”
说罢,陈青将妹妹暂且扶正,自己跪倒在地,冲着两人“咚咚咚”地磕了起来。
人就是这样,有了希望,就有能够生存下去的动力。
哪怕这一丝希望再怎么渺茫,再怎么虚无,但正如在乱世之中委曲求全的普罗大众一样,不也如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