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四个人面面相觑,对着一桌子热气腾腾,场面稍稍有些尴尬。
洛一缘、鹰王、赵德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率先说话,唯有岑小语一人低着头,掩藏着有些微微发红的脸庞。
或许是因为害羞,或许是因为担心,她的双手放在膝盖上,身躯都有些微微发抖。
发抖的,可不止是她一人。
见惯了大场面的鹰王,眉毛上下一挑一挑,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住没有开口,一口口水吞了下去。
赵德的表情有些尴尬,洛一缘则是面无表情,脸皮微微抽搐。
任谁来了,面对这一桌子黑乎乎的东西,怕是都不会有什么正常的表情可言。
“这……想不到世侄女还有一手好厨艺,不错不错,倒是良配,络小子,你说呢?”
终究还是鹰王率先开口,打破了酝酿许久的沉默。
筷子一夹,夹住了一块黑乌漆嘛黑的东西,看样子,似乎是豆腐,鹰王拨动筷子,将那黑色表面一划,露出原本的白色。
至此,鹰王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放心地将之塞进了嘴里。
剩下三人都盯着鹰王,想看看后续会是什么样的情况,岑小语的心里,尤为忐忑不安。
只见鹰王的一张老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嘴角的弧度也开始消失。
气运丹田,鹰王的脑袋一片空白,只能努力地将口中食物咽下去,而后催鼓体内的真气将其彻底粉碎。
一套动作完成,鹰王才张开了嘴巴,呼出一口白气来,脸上的表情也舒坦了一些。
“鹰王爷爷,您快说说,味道怎么样?”
看着岑小语那一对水汪汪的眼睛,鹰王心里本是有些不忍,想要讲些什么好话来安慰安慰,但又怕万一夸得太过,等下还得继续吃,那就十分不妙了。
沉吟了一下,鹰王嘴角一抽,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这才说道:“世侄女啊,其实你的手艺,还是很好的,不过这菜多次回锅,味道已经面目全非了。”
回头看了看屋外,觉察到天色刚刚变暗没多久,鹰王终究还是说道:“如今时间尚早,就让鹰王爷爷做东,我们去天元城最出名的常满楼用膳吧,就当是为三位接风洗尘,如何?”
“甚好,甚好,小姐,常满楼的百宝鸭,我们也有许久许久没有去品尝了,不如?”
赵德又怎么会不知道,小姐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试过亲自下厨?
鹰王能够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算是照顾他们的面子,看在总镖头岑万山与洛一缘的份上了。
“常满楼么?好像还是一家开了好几百年的名店,上次来京师太过匆忙,还没有试过,倒是不妨一品。”
洛一缘也注意到了鹰王的不对劲,适时搭腔。
“嗯,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去常满楼吧,鹰王爷爷,赵爷爷,洛先生,实在是对不住了。”
其实岑小语的心里,多少也清楚自己在厨艺上面的天赋有几斤几两,不过总得要个台阶下不是么?
就此敲定,四人晃晃悠悠离开了神捕司,转往东大街的常满楼去,自有下人前来,收拾这一桌子的饭菜。
常满楼不仅在京师天元城出名,就连周边几十座城池内,都享誉盛名。
不少前来天元城的游客,也都会选择到此光顾,品味一下传承百年的招牌菜百宝鸭。
京师天元城的达官贵人,实在是太多了,常满楼的老板也不是愚昧之人,早早就会预留一些空置包间,给那些身份尊贵的人,以免到时候人满为患,怠慢贵客。
以鹰王的身份,享用的当然是常满楼天字号最了不得的包间。
四人再度落座,鹰王总算是露出了一份笑容来。
倘若真的让他吃下刚才那些乌漆嘛黑的东西,对他来说还不如去血战一场来的舒服。
常满楼的老板也是非常会做人,都不用点单,自行安排了诸多丰盛精美的小菜。
不消多时,只剩下一道百宝鸭还没有上桌。
倒不是因为常满楼的效率太低,实在是一道完整的百宝鸭,需要经过太多的工序,急也急不来。
“常满楼的味道果然不错,抛开还没上的百宝鸭不提,单单是这些小菜,味道就比当初我在黑元城时的那些酒楼好上太多。”
一边浅浅品尝着酒,洛一缘笑着说道。
“那是,对了,络小子,明天早上没事的话,你可得留下,陪我好好较量一番。”
“上次交手太过短暂,不够过瘾,明日定要好好看看,你这个最年轻的天虚传说,和我这个排行最末的天虚传说,到底有什么区别。”
洛一缘是浅浅品尝,鹰王则是豪迈不羁,大口大口地灌下去,丝毫不用顾忌形象与风度。
“对了,听说你跑去太渊阁了,怎么样,见着祁道庭那老鬼没有?”
话锋一转,鹰王双颊微红,带着一股酒意说道。
“那老鬼难对付的很,一天到晚只知道躲起来看星星,这星星有什么好看的,哼!”
“懦夫一个,连外人打来了,都只敢躲在家里,还说什么天下第一大学士,我呸!”
“依我看,是天下第一懦夫,天下第一废物才是!”
酒一喝多,鹰王的脾气就显得有些暴躁起来,与往日展现在岑小语面前那慈眉善目的模样截然不同。
洛一缘只是笑笑,为鹰王斟满了酒,并没有多说什么。
他也知道,鹰王的心里,对祁道庭这个贪生怕死之徒,多少还是有点怨气的。
“洛先生,听鹰王爷爷说,你会代替他去救我爹,我……”
岑小语紧紧盯着洛一缘,想说些什么,却又有些犹豫。
她虽然不谙世事,但在赵德的解释下,也明白诛玄城是多么可怕的地方,诛邪圣殿又是多么可怕的敌人。
洛一缘去救他父亲,定然是凶多吉少,但她也不可能因为一点点的爱慕之情,说出什么危险的时候自己先走之类的话。
左右为难的她,最终,只说出了两个字,“小心”。
“岑姑娘放心,此行我会尽力而为。”
洛一缘也不敢直接打包票,但他还是拍了拍岑小语的肩膀,示意她不用担心。
这一个动作,把岑小语又弄了个大花脸,这是洛一缘未曾料到的。
就在此时,屋外却忽然传来了喧嚣的声音,纷乱嘈杂,似乎还有什么争执之声。
只听得“乒铃乓啷”的一阵响声,似乎有碗盘落地摔碎的声音,与止不住的哭声。
“岂有此理,究竟是什么事情,敢打扰我等雅兴!”
鹰王双眉一皱,脸上的红色瞬间褪去,愤然起身,冲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