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日头正好,是冬日里难得的艳阳天。
安陵容听从了宝鹃的建议,捧着绣架坐在了门口的阳光中,她的嘴里哼着歌,有一下没一下地绣着面前的一件肚兜。
小厨房内,菊青专心致志地盯着坐在火上的瓦罐,里面时不时地飘出一股难闻的药味来,那是治风寒的药。
前几日她们家小主染了风寒,已经咳了好几日了。
另一边,宝鹃两手空空地侍立在一旁,陪着小主说话。
菊青有些羡慕地看着宝鹃姐姐。
她原是在熹贵人宫中伺候的,可是因着与自家小主姐妹情深,所以便将她挪了过来听用。
瑞小主待她也是极好的,贴身伺候的要紧事,也都是她与宝鹃姐姐在负责。虽然在对方身边不如后者得用,可是她却也是极得脸的丫头。
她即使羡慕宝鹃,却也不是十分在意,毕竟人家虽不是小主从家中带来的陪嫁丫头,可却是一入宫便陪伴左右的。
她拿着蒲扇,对着灶肚扇啊扇,一头本就不怎么柔顺的刘海被吹得乱七八糟,不知道是不是被烤的缘故,小脸上红彤彤的。
她脸红起来不漂亮,不像主子们那样肤质细腻,活像一个通红的猴屁股。
绣着花的安陵容偶然间抬眼,便看见了略显狼狈的菊青,顿时笑话了起来。
“宝鹃,你去顶了她吧,瞧她那样子。”
她身边的宝鹃搓了搓手,笑道:“好妮子,快来,你在这边陪着小主说话,且让我去烤烤火!”
说罢,便将菊青拉来了安陵容的身边,自己去小厨房看火去了。
菊青一开始还有些羞赧,但是等吹了冷风后,随着通红的脸蛋逐渐恢复了正常,刚才的窘迫也被她忘得一干二净,她低头看了看小主手头正拿着的那件肚兜。
那是一个小婴儿穿的肚兜,红色的布料上,绣着的是两条鲤鱼戏水的模样。那栩栩如生的样子,是她无论看多少遍,都要惊叹自家小主手艺的程度。
“小主,您这可是为淑嫔娘娘所制?”
安陵容今日的心情可谓是绝好,她方才得到消息,说是皇上十分喜欢她做的寝衣,正打算今晚来瞧她呢。此刻听了一边菊青的问话,就连眼睛都带上了笑。
“眉姐姐有孕辛苦,怕是没有精力去为皇嗣制衣了,姐姐平日里待我那样好,什么好的都能想到我和甄姐姐,自然是要为她分忧的。”
菊青点了点头,正想再说些什么,却听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嬉笑的声音。
隔壁的夏答应上午才说要去看望皇后,如今到了这个时候才回来,看她那么高兴的样子,想来一定是在景仁宫得到什么赏赐了。
她一进宫门,便见瑞贵人正坐在门口绣着花,脸上的笑意渐渐消了下去。
还是身后的丫鬟见势不妙,这才率先一步行了礼。
“瑞贵人安好。”
夏答应见状,这才不情不愿,态度极其敷衍地向着安陵容行了一礼。
“瑞贵人……安好。”
安陵容冷眼瞧着,却没有发话。
这个夏答应自从入宫后,就是这样一副看不起人的架势。
她知道对方是瞧不上自己的出身,毕竟她爹爹的官级可谓是小的不能再小了。
只是可惜,自己的品阶却要比对方高上两阶,这宫中规矩森严,曾经刚入宫时,这夏答应也不知天高地厚的冒犯过自己,为此还遭了皇上的好一通训斥。
夏冬春行了礼,看着对方一点要搭话的意思也没有,顿时便觉得闹了好大一个没脸,她撇了撇嘴,甩着手便走开了。
“小主,”菊青看着已经进了屋的夏答应,脸上的气愤之色一览无余,“这夏答应可真是猖狂,奴婢在宫中这么多年,可就没见过她这样的人。”
华贵妃倒是比她更霸道,可是人家是有资本霸道的,她又算什么呢。
安陵容见状也不生气,只是有些奇怪。
中宫这样温婉贤良的人,又怎么会对如此品行的人亲昵有加呢?
真是奇怪……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晚上,周芹处理完政务之后,便去了延禧宫探望安陵容。
她刚到时,便瞧见后者正在绣着什么东西,一边一个眼生的丫头端着一碗黑黑的药汁,正劝说着对方抓紧时间服用。
“菊青,你就先放在那边吧,我手头的东西马上就好。”
那小丫头闻言,劝道:“小主,这药汁本就是趁热喝了才好,若是摊凉了,只怕是更难喝呢。”
“怎么了?是嫌这药太苦涩了吗?”
周芹没有叫人通报,而是背着手走了进来。
安陵容转头便看见皇帝走了进来,脸上顿时漫上了喜色,屋内的人随着她的动作全都来到了周芹的面前,跟着她一起向着后者行礼。
周芹拉起了地上的安陵容,将对方牵至桌边,她瞧着那绣架上的小肚兜,奇道:“陵容每日便就靠着这些打发时间吗?”
安陵容点了点头:“臣妾不像熹姐姐和淑嫔姐姐,瞧不懂书籍,便只能做做活儿了。”
周芹接过了菊青手中的药碗,递到了对方的手中。
“朕听闻你前几日感染了风寒,这药虽然苦口,却是能治病的,若是你怕这味道,在宫内常备着蜜饯就是了。”
安陵容闻言,看着周芹的模样笑了笑,便端起药碗凑了上去。
感情深,一口闷!
喝完这药,安陵容的眉头便皱得扭成了一团,她赶忙拿起帕子捂住口鼻,低低咳了起来。周芹替她顺了顺,缓了缓,转移注意力般开口道。
“这几日就不要出去随意走动了,否则,只怕是会病的更加厉害些,近日宫中也有不少人发热,染了风寒,你可要当心一些。”
安陵容也不知是呛得,还是害羞了,整张脸都红彤彤的。
和菊青不一样的是,她的脸红起来十分好看。
“是……多谢皇上关怀。”
周芹见对方终于回了一口气,于是便将自己的帽子脱下,递给了一边的苏培盛。
一缕白烟登时从她半秃的脑袋顶上升起。
那原是热气混着水汽形成的,可乍看起来却像是脑子过载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