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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书院 > 其他类型 > 墨香之家 > 当个合格的刮灰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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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芦苇有没有说蜈蚣筒咋弄?”潘瘸子伸手抹了抹脸,他要是不抹他还有张脸,他这一抹整个是掉灰里了。

“啥蜈蚣筒?”徐仲林丈二和尚摸不到脑袋的。

潘瘸子一看徐仲林就不懂,也就失去了继续问的理由。

“你走的时候芦苇给你东西了没?”佟父忙问女婿徐仲林。

徐仲林从怀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本子,厚度有两节手指厚了。

“这个是芦苇给俺的,说阿爹跟瘸子叔要的时候俺在拿出来,阿爹你们看看这是你们要的不?”

佟父急忙翻开小本子,头前几页大多写的都是香膏,香水,香丸子的做法,以及做对做错的步骤。

翻到中间有朱砂墨五彩墨的做法,朝后翻是六种油烟墨的做法,六种配方东西材料有多有少及做出来的颜色等。

其中药墨五页是加厚的纸,油烟药墨只有一页目前她做出来了,松烟药墨有四页,配方药材详尽描述了比例,在后面就是松烟的提取方法,以及洗烟蒸胶的方法,还有熬胶的步骤配料火候比例。

“原来松木的跟油的做法还不一样呀!”佟父说完,把取烟那页纸小心的撕给了潘瘸子。

“你能看懂吗?看不懂明天俺过来给你一起取,”闺女这是白文字,潘瘸子识字但是不一定认识它,佟父想着他应该过来陪着取烟的。

潘瘸子看了半天把纸还给了佟父,确实有些字看着不太对头,一篇字大半都是错字不通的,有的他还不认识,王麻写字王麻自个认吧!

“那你们爷俩明天过来跟俺一起取烟。”

“行,仲林赶紧给你瘸子叔把油弄屋里去,”佟父把纸装好跟女婿抬油送去了屋里。

第二天一早吃过饭,佟父跟徐仲林急匆匆的来了,潘瘸子拿着刷子盆早就在门口等人了。

“瘸子叔早,”徐仲林打了一声招呼。

“他佟叔早,仲林早,”潘瘸子笑眯眯的点头。

“俺们去屋后边忙边说,”佟父随手抄起两个盆还有刷子。

三人朝炼油屋下方走了一里路左右,一块空地不是特别大,有个地棚子形状特别怪异。

“这两个棚咋不一样呀?特别是那个蜈蚣棚子腿也太多了!阿爹你自己建的?”徐仲林崇拜的看着佟父。

“哪是俺自己建的,是你瘸子叔俺们俩忙了一个月建的,”佟父手拿盆笑。

“你看这棚子不一样的,是因为它们取的烟不一样,这个像房子的圆棚叫“立窑”。”

“那个蜈蚣带脚老长的棚子叫“卧窑”,两个棚的烟有明确分法,叫什么“顶烟、青烟”来着吧!”佟父说不下去了,掏出纸认真的看了一遍,实在是他不会也不熟悉,好在认识字有教程。

“那个俺们讲讲蜈蚣棚,他潘叔你听仔细了,芦苇纸上说取烟的时候,先给蜈蚣的两眼睛蒙上透气的网布抠了,”佟父说完从怀里拽出两节布给潘瘸子。

潘瘸子接过布急忙跑到篷头跟前,半蹲着身体,给两个眼睛地方蒙上布,伸手给两个拳头大的木板掏出来。

“然后呢他佟叔?”

“然后就是,等它散气两柱香的功夫,俺们……不对,应该是你,去数蜈蚣尾巴倒数一二节,给灰擦出来,千万别给弄混了,这是整个蜈蚣里最好的烟,叫“清烟”,也是做最好的墨才能用的灰。”

“下面仲林听我说,你取脑壳这里的烟,从脑壳数到第三节取完,取出来的叫“烟子”,不能直接用颗粒大了不够细腻,回去还要给磨磨,磨好了制出来以后卖给书局用的,就是你瘸子叔用的墨……”

“俺用的啥墨?”潘瘸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抄书人用的墨,你每天都要用好多墨写字,用的就是这样最末等墨的,还有书局印字也是这墨便宜的很,”佟父费劲扒拉逐字的念,生怕一字说错了三人坐地上哭了。

“然后就是俺的活了,中间的叫“混烟”,普通的墨料子,也是他潘叔用的。”

“咋还是瘸子叔用的?”徐仲林听了不解。

佟父放下手,“这里你们就不懂了吧!按照芦苇这纸上说的意思。”

“你潘叔取的烟,那是最好的烟定要做成药墨的,我取的就是一般字墨的,像你叔有点追求的人,会狠狠心买了用,你取的烟那是下等墨,就是书局和没钱人用的最多的墨。”

“那药材做出来的墨,你以为是写字用的?那都是买了收回家藏起来的,将来自己遇到急事或者求人了,拿出来随便就是钱,一块好墨千金难求买。”

徐仲林挠挠脑袋,“芦苇知道的真多!”

“她知道的不多,但是她喜欢从书里收集方子动手做,”佟父低声回了一句。

“俺看气散的可以了,俺们动手刮呀?”潘瘸子看了一眼徐仲林笑道。

“准备开刮,等等,差点给搞忘了,”佟父从袖子里拽出三个布罩出来。

“烟刮完了用布罩给盆蒙了,这里离送烟的地方远,别俺们辛苦弄出来的,一路跑给吹没了多亏,”佟父絮叨着给两人分东西。

“对,这个应该要考虑的,”潘瘸子接了布罩端盆去了尾巴。

徐仲林蹲下弯身钻进头里,开始笨拙的刷墙上的灰。

佟父进棚里前给站着的圆筒门也蒙了布,打开半扇门通风。

三人刮灰潘瘸子最快,他只有两节刮完就套了布罩,出来帮佟父进去刮。

佟父看漆黑的潘瘸子说道,“他潘叔,你拿盆给地上还有边角里的灰也给刮了,这个以后可以当黑漆用,卖给木匠坊子最划算了。”

潘瘸子一听急忙爬出去,找了新盆过来从尾巴一路细细刮,中间徐仲林刮完也加入进来帮忙。

中午吃饭时间,一截老长的蜈蚣棚刮的跟狗舔了似的干净。

轮到圆屋棚就舒服了,最起码人可以站直身体刮了,不像蜈蚣棚里是蹲着干活。

“我来解释立窑的活,屋顶棚和一掌距离的烟,叫“顶烟”,还是归他潘叔干活,门口两边大约么站三个人的距离归仲林干。”

“我还是老样子刮中间,大概是从屁股这地方刮到跟他潘叔交接的位置。”

“我屁股以下的烟,仲林给刮到膝盖,膝盖以下的烟刮了以后要做漆,清楚了吧?听不明白的就问,”佟父再次拿出纸一条条核对念。

“屁股到膝盖的烟放哪里?”徐仲林问。

“就放你刮的烟灰里,膝盖以下的因为离地面近,烟油子多是做漆的好材料,需要单独收集起来,明白了吗?”佟父怕徐仲林不明白,给掰碎了解释清楚。

“明白了阿爹,”徐仲林弄清楚明白了,抱着盆恨不得贴墙上刮。

“谁能想到这松木可以做墨!以前去林子拖回家那么多枯松木都白烧了,早知道全弄回去放屋里堆着了,等明儿不忙了,俺得掂斧头去林子里,多砍几棵留着晒干回来烧烟,”潘瘸子骑在梯子上嘟囔着。

佟父闻言放下盆,赶紧掏出本子翻了一会,又去门口有光的地方,看了半天道;

“他潘叔别瞎忙活了,芦苇这里有仔细写为啥要枯死的松木,因为枯死的木头里,那个松油自己淌干净了才能用。”

“松木头不能带有松油烧,不然熏出来的烟白忙一场,制成墨了会酥,里面总有颗颗粒粒的,要是磨了写字都是渣渣爪爪的谁要呀?所以松树是一点油也不能有。”

潘瘸子低头朝下看,“那只能眼睁睁的等它死呀?那树多能活呀!我死了它都不定死了……”

“别急,纸上还有没念完呢!”佟父一看潘瘸子急了,连忙继续朝下看。

“俺们可以在活的松树根上,就是两个脚背的距离接近根了,给松树掏洞出来,然后拿着小火把搁洞里熏它,点油灯蜡烛也行,这样整个大树的油脂,就会朝有火温暖的洞口向下跑,估计一个树少说也得二十天熏才行。”

“等树熏的没有油了也就枯了,然后沿洞上口给砍了,树洞以下不能要,有油,不过这样有点伤树呀!俺们砍一棵就得补几棵树种着,不然时间长了该给砍秃了,砍回来的木头剁成段烧就行了。”

“芦苇纸上注明了,松树得大腿粗以上的才行,别细胳膊细腿的都给熏了,它本身没长成连个油都没有,你砍了拖回来烧不出烟,最好四五年以上的出烟多还耐烧。”

“还有吗?”潘瘸子越听越觉得好。

“再有就是制作灯绳的材料了,还有两个窑的介绍,不过都是随手的简单活,一看了就会了没难点,”佟父扫了一眼说完,目光朝下看了一会又道;

“到是取烟以后的过程有点多,这个俺们回去一边说一边做。”

“灯绳咋做的?”潘瘸子想了一下还是得问清楚,万一他想的跟做的不一样呢?

“这个简单,田埂上不是有草席节子吗?(学名灯芯草)一大片一大片的,跟地梨子胡差不多(马蹄长出的秧),你直接砍一大片回来,挑最粗最壮最长的出来。”

“给外面的绿皮剥了,里面是白色的芯,你要剥出十二根,放一起编成草辫子阴干,要是家里正常用,放菜籽油泡泡就直接用,它可以一直陪着碗里的油烧完,俺们桐油的灯草就用本油泡。”

“会了吧?”佟父抬头问两个人。

“这个灯草俺会,芦苇在家用的灯绳都是俺做的,”徐仲林总算找到自己的一点优点了。

“他潘叔要是忙不过来,这灯绳回头俺找那些妇人们给你做了,这不是啥秘密的活,”佟父觉得该给庄里的妇人们找点活干了。

“可以,”潘瘸子高兴的点点头。

搞清楚自己知道的了,三人刮灰手也快了很多,由于第一次刮灰,三人手生手慢,忙活到晚上才结束,中午连饭都没顾上吃。

灰端回去进密不透风的屋里,三人各占一个缸,开始抱着细筛晃,晃完已经掌灯时分了。

徐仲林觉得自己饿的前胸贴后背的,跑去上面拿饭过来吃。

“这筛不过的灰明天给磨磨,”佟父说了一声放去角落,拿棒子给缸里搅了放静置两三天。

缸忙好徐仲林也回来了,三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恨不得脑袋插碗里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