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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娘子这些东西够你用吗?不够俺回去给你再送过来,”脚行小二初八早晨押车过来了,车上是油和芦苇需要的药材。

芦苇打开袋子检查了一番,确认没问题了才点点头。

“是我要的,不过这些东西远远不够,你回去也不用送来这里了,直接让你们镖行,过完正月十六给送到他常去拉酒的地方。”

“好的徐娘子,”小二急忙应声点头。

徐仲林笑呵呵的指挥脚行的人搬屋里去,芦苇进屋抓了三包果子米糖出来,看一车的油下完了,把东西递给了徐仲林。

“小二哥辛苦了!这三包果米糖给你们甜甜嘴,另外这个给你们吃个茶,”徐仲林说完又拿出三个荷包送过去。

“这荷包俺们就不……”

“拿着小二哥,如今还没出正月呢!难得你大早上的过来给俺拜了年,这东西也下完了,去俺家吃个饭再回去,”佟父朗声走进来热情的留人吃饭。

“谢谢佟大叔的盛情挽留,俺们哪能留下吃饭呀!脚行平时生意不咋样,全靠过年跟正月忙了,要一直忙到正月十六过后才会冷清,我们来的时候也是有交代的,要快来快回,”脚行小二摊手笑着跟佟父解释。

“吃个饭能要多少时间呀……”

“俺们以后不忙了再来佟大叔家吃饭,今天佟大叔的心意俺们领了,”小二说着便带人出去了。

佟父跟徐仲林一直把人送出了村口才回去。

脚行小二来村里第一时间,先去佟父家里代替他们掌柜子拜了个年,还给带了两包糕点,然后才来的徐仲林家下东西。

“他给你送了几种油?”佟父小声问闺女。

“两种,阿爹打算什么时候过去那边?”芦苇心里盘算了一下情况。

“正月十六动身过去,你要带东西?”佟父唯一的反应是要带东西走。

芦苇想了半天回道,“我看看吧!这两天要是能做出油,就不让你们带了,要是做不出油,估计要阿爹派人过来,帮我把林子里找的松树拉过去。”

“另外,阿爹要给我在那边建拉风箱的窝棚,不能透气的那种,没事要叫那边的人进林子砍老死的松树。”

佟父不解的看着闺女,“砍那些干什么?”

“熏烟灰出来呀!松烟比油烟成本低还不花钱,我得想法子开拓一下了,可是油比松木出烟多,”芦苇无奈纠结的说道。

“你不是只会这一种油烟的吗?啥时候学的烧松木头呀?”佟父惊讶的看着闺女。

“不是不会就是不熟悉而已,试错成本不大可以学,到是阿爹竟然会解释“书香世家”这几个字,解释的还合理有趣的,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芦苇突然想起这几个字的解释了。

佟父笑,“那是从木匠书柜上看的,跟正儿八经的书上解释的不一样,随便看了一眼就记着了,没想到还真把脚行掌柜子糊弄住了!”

“别说他们了,就我也觉得这个解释不错,爸我回去忙了,”芦苇打趣完她爸就进屋忙油的事情了。

……

“芦苇,你让俺打听的人都打听清楚了,他叫任铭溪,脚跛了是来柳林村定居,跟人抢房子被人砸断的,没郎中医治拖成了瘸子,没出事前家里两口子带闺女,闺女刚满十四岁名叫“任雯”,”徐仲林说着还挠挠头,这名字又陌生又拗口的。

“他闺女前年底去府城的路上撞树没的,他娘子因为接受不了闺女走,去年秋天开始就有点疯魔了。”

“去年冬叫了全村老少抓完彭家妇人,就回去吊在窗户下了,上吊死的那天,正是她闺女死的日子,她上吊的时辰,正是闺女她死后传回村里的时辰,他娘子还是他亲手埋的,都没让村里其他妇人帮忙,”徐仲林说到这声音变的小了很多。

“你是担心这事牵扯到你妹婿?”芦苇剥着手里的东西没抬头的问道。

旁边的棒槌抱着罐子捣东西,全程像个透明人一样没参与。

“嗯,”徐仲林轻轻的嗯了一声。

“我打听过了,她闺女死跟你妹婿关系不大,他家日子跟村里所有人一样都不好,任雯虽然满十四岁了,但是长期缺少吃的,那模样看着也就十一二岁左右,重要的是,她跟我一样毁脸了,”芦苇说完扭头冲徐仲林笑。

“毁脸?”徐仲林睁大眼睛有些吃惊,村里除了芦苇的脸毁了,再没听过还有谁的脸也毁了呀?而且芦苇也是毁脸才没被带走,那她也应该不会被抓走的?

“她毁脸了咋还能被抓的?”

“你应该问的是,她什么时候毁的脸?怎么村里人只知道我脸花了,而没有人知道她的脸也花了才对。”

“当时彭家人把她抓去里正家集合,你妹婿看了人就说这脸不行,是另外三个官差,可能收了彭家的好处,也可能是急着回去交差,又或者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就亲自动手去检查了那姑娘,很遗憾她造假了,她脸上是有伤,但是伤口不是特别大,甚至还不明显。”

“当时揭穿任雯的时候,官差还要拿她爹娘问罪的,还是你妹婿说算了,她脸上也的确有伤,不算欺骗官差,就这么她爹娘才没事的。”

“彭家?他单门独户的彭家为什么要针对他?”徐仲林有些困惑的问芦苇。

来村里住了这么久了,没听过他家跟里正家有什么交往,甚至他家就像个透明人一样,要不是年冬前闹的太大,村里可能永远都不知道有这么号人。

芦苇停下手上的动作,“你有没有打听过他以前的过往?”

“打听了,没人知道他以前的事,什么家乡,家里还有什么人等,统统没有痕迹,有的只是去年冬的事情,还有之前柳林村一些简单的生活。”

“不过有点奇怪是,他娘子给彭家闹成这样,彭里正那么霸道的人,竟然能哑忍下来没去找他麻烦,彭家后生更是趴着动都不敢动,”徐仲林说了心里的疑惑。

“你去问过彭顺和了吗?”芦苇想了想问道。

徐仲林肯定的摇头道,“问了,顺和妹婿说他不认识此人,他是彭家本门人,如果两家有什么深仇大恨或者认识,没道理他们三兄弟都不知道,而且顺和妹婿都是二十多的人了,不像小孩子不记事。”

芦苇目光看向咕嘟嘟的油锅沉思良久,“打听不到就算了。”

徐仲林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闭上了。

棒槌一直在姐姐家忙到傍晚才回去的,一身的麻油味浓的熏死人。

“你掉油桶里去了?”佟母围着儿子询问。

“没有呀!我在阿姐家熬了一天的油,阿娘怎么觉得我掉油桶了?”棒槌有些不自知的回问他娘。

“熬油就是这样的进屋吃饭了,棒槌,过两天阿爹就要出门干活了,你在家多帮帮你母亲干活,”佟父伸手摸着棒槌的脑袋。

“阿爹,我不仅帮阿娘干活,我还要帮阿姐熬油,我已经长大了,”棒槌挺了挺胸膛笑道。

“俺家棒槌可真能干了!”佟父闻言也笑开了脸。

佟母拿碗过来看俩人说不出的温柔,“吃饭!”

晚上掌灯时分芦苇收拾好家里,跟徐仲林摸黑来到任家。

徐仲林上前拍了拍门,里面没任何动静,他不死心的又拍了两下,还是没有动静,扭头看芦苇的表情询问。

芦苇没说话目光直直的盯着门看。

徐仲林抬手继续没停下,约摸拍了一刻钟左右手都麻了。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黑暗里三个人各站一方谁也没说话,谁也看不清谁的表情。

沉默中屋里人最先开口了,“你们有啥事吗?”话问的讨好又窝囊。

“俺们……”徐仲林想客套的说他们来串门的,可这架势不像串门的呀!

“我们来找任先生聊聊天,”芦苇看徐仲林那个没用的嘴,连句话都说不好。

“找俺?俺不会聊天呀?还有佟家丫头,你嘴里的那个任先生喊的是俺吗?”屋里人有些无措的搓手询问。

徐仲林近距离看他,他到现在都有点怀疑不信,眼前这人能跟芦苇嘴里的人是一个人?这么老实胆怯懦弱的样子,就是会装,又能装成什么样?

芦苇上前一步走到门口,把手里的糕点递过去,“任大叔,现在还没过完正月十五,我跟仲林过来给你拜年,应该不算迟吧?”

屋里人沉默不语也没接东西。

“那个任大……”

“你们过来俺家,不怕彭家找你们麻烦吗?”屋里再次响起声音,这时声音里多了些森冷。

徐仲林倏然睁大眼睛朝屋里看去,被打断的话也没继续说了。

芦苇抬脚跟着走进去,把东西放到最近的柜子上,屋里忽的亮了一点昏光。

徐仲林小心翼翼的也走进来,站在芦苇身边余光打量屋里,家里太简单了什么都没有。

“你们喜欢屋里什么就拿吧,谁让俺娘子疯了呢!俺认,你是彭家的亲家姑,来为他们出头讨公道俺也认了,柳林村人都欠了你的救命恩情,你拿东西俺心甘情愿给,”任铭溪说完颓然老实的坐下了,一副任人欺打的模样。

这要是彭家其他人来,他不会等他们敲很久门就开了,来的偏偏是对村里有大恩的花脸姑娘,他不是恩将仇报的人。

芦苇没说话走到任铭溪跟前,伸手抓住他的手查看。

“你……”任铭溪慌的直夺自己的手。

“芦苇……”徐仲林被芦苇的动作也弄傻了。

“你果然识字!且习字的年限还不短,大拇指跟食指骨节粗,大指腹和食指关节皮老茧与肉长成了一体,能长成一体几年不拿笔也不褪茧的,没有日夜十几二十年的功底,是长不出来的,”芦苇摩挲着任铭溪的两节手指。

徐仲林闻言急忙上前看,他目力不错一眼就看到芦苇指的地方,目光有些惊讶的看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