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睡梦中,燕红提梦到漫天星光。
她握住星星的一角,看到了高高的琼龙雪山,山顶之上,站着一个身影。
青衫磊落,黑发垂在腰间,在他眼角有一道红痕,发出红色的光芒,如一枚红玉般闪耀。
在祭坛之上,他的身影越发清晰,是始晏真人。
怎么会看到他呢?
更奇怪的是,始晏真人忽然向着她所在的方向看过来,“你怎么来了?”
燕红提微讶,刚想说话,却看到一个小小人影扑在他怀中,声音委委屈屈,但很确定, 是一个小姑娘的声音,“始晏,我想你了。”
他微叹口气,拍拍小姑娘的背,“这里不好,下次不许来了。”
“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小姑娘努力踮起脚尖搂住他脖子,整个人贴在他身上。
燕红提看不清小姑娘的面容,但是这种全身心的依赖与眷恋连她都感受的到。
瘦瘦小小会撒娇的小姑娘,这是始晏真人的雀儿吗?
的确我见犹怜。
小姑娘趴在始晏真人肩膀上打了个哈欠。
“你又困了?”他眼角红痕褪去。
“嗯……”小小的手臂攀在他身上,寻找着舒服的位置将整个身体靠上去。
他蹲下身,“我抱你回去。”
小姑娘明显困的不行,却坚持着,“不,要背我,不要抱。”
始晏真人一愣,随即低眉浅笑,背起她,“好。”
二人越走越远,逐渐消失在燕红提视线中。
……
黑色气流旋转隔绝出一个屏障,妖月与帝景真人却相对而坐。
魔奴与檀子素也已经沉沉睡去。
“你还好吗?”妖月也恢复了往日的美貌,在月光下更是娇美动人。
“不好,我快要死了。”帝景真人擦拭着寂明剑,在剑身之上,有了几道明显的缺口。
“我知道。”妖月无奈一笑,翻个白眼也是风情万种,“你现在痛不痛,这丫头身上带着止痛丹药吧?”
“现在活着的每一刻都像在地狱。不过,痛能让我保持清醒。”他手中一顿,将剑身握在手中轻轻一划。
掌心的血没有落下,反而被寂明剑吸走,他的唇色也随即苍白起来。
妖月手指动了动,却还是按捺住没有阻止他。
他惯会一意孤行,谁也阻止不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将寂明剑从手心拿开,剑身恢复了往日的光华,刃如明月,锋芒毕露。
“一定要牺牲自己的性命吗?值得吗?”妖月心中像堵住了一口气,又痛又酸。
“我问心无愧。”帝景真人将剑尖插入大地,黑色剑身逐渐泛起金色光点。
“你……”她想说什么,却又无可奈何。
而后,她问出了深埋心底多年的问题,“你爱过我吗?”
帝景真人有些惊讶,但很快说道,“你是为了我才愿意来到这里的吗?”
“当然不是。”妖月一愣,随即摇头,“若单为你,我不会将自己放在如此险境位置。”
“那你为谁而来?”帝景真人与她相识多年,很多时候都不明白她。
妖月很多时候都是神秘的,有心计有手腕,能从合欢宗最底层爬上宗主之位,她的心智可见一斑。
“我一直很喜欢你,这你知道吧?”妖月笑着,他自始至终都没变,令她无法靠近。
帝景真人点点头,一派坦然,“你说过。”
“那你可曾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
“第一次见面?就是你叫嚣着要杀了我的那次吗?”他记得那时候她还不是合欢宗的掌门,可是对于他这个归元殿掌门丝毫不惧,那看他的眼神尤其令人印象深刻。
恨不得杀死他的样子,以至于后来妖月说喜欢他的时候,他都觉得不可思议。
妖月摇摇头,“比那还要早。”
帝景真人无奈摇头,“那我真的不记得了。”
一句话就让她泪湿眼眶,“这世间的事就是这样不公平,我将你的样子刻在心中,而你就从来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
帝景真人面对她的模样都怕了,在别人面前她都那么善解人意,唯独到了他的面前,妖月总是像个随时无理取闹的孩子一般。
“那一年的春日,花开的特别好,我深陷泥潭,你怎么能够忘了我?如果不是你和妹妹,我撑不过那段日子。”
“妹妹,你还有个妹妹?”他触及她的目光,简直可以渗出毒来。
她生气了,而且气得恨不得掐死他。
小红提现在睡得正香,令他求助无门,恐怕醒来只能为他收尸。
“既然你不记得,那就好好想,一点一点的给我翻出来……”月光映在她脸上,带着委屈与哀怨。
“好好好……你让我再想想……”他无奈,闭上眼睛,开始在识海中的记忆长河寻找。
一幕幕画面一闪而过,他将时间点卡在了遇到妖月之前。
妖月年纪并不大,绝不可能是在他接任掌门之位前。
还有个妹妹?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妖月说过什么呢?
“归元殿就是个食人的魔窟,比那些魔修也好不了哪里去!”那个一身白衣的清冷孤傲的女子满脸泪痕,眉间花钿愈发耀目。
但是没过多久,大概是十几年,她就摇身一变成了合欢宗掌门,实力很强。
但她并没有找他报仇,反而在某一天带来了美酒与他共饮,哭的稀里哗啦。
醉酒之言便是,“不是你,和你无关,太好了……”
她的脸,有些熟悉。
在哪见过呢?
“阿景,这是我新收的二徒弟,叫做花梓月。”有一幕忽然出现。
师兄领着那个小姑娘走到他面前,小姑娘是个内敛稳重的人,容貌姣好,却总是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忧愁之感,“弟子花梓月拜见掌门。”
遥远的记忆变得鲜明。
妖月,花梓月……
帝景真人睁开眼睛,“花梓月是你的妹妹?”
“是啊!”妖月点点头,“她与我不同,可惜好人不长命。”
她们自小一起长大,相依为命,偏偏梓月喜欢逍遥子那个人渣,并因此虚度一生。
帝景真人对于花梓月的印象也只是停留在最初的那一面,那时候师父已经离世,他要面临的事情繁杂琐碎,很多时候都无暇他顾。
“如果是妹妹,她那么善良,一定会帮你。”妖月又道。
帝景真人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叹道,“那也一样善良。”
“呵呵……”妖月嗤笑一声,忽而靠近他,“我不善良,我生前得不到的,死后也要得到,生不同衾死同穴,你逃不掉!”
一时间,眉眼媚态与霸气并存。
帝景真人还没说什么,就听到有个声音吱哇乱叫,“啊啊,谁扯我头发!”
燕红提从睡梦中惊醒。
原来是帝景真人躲避不及,手掌按在燕红提散落的长发上。
他急忙抬手,以示无辜。
燕红提迷茫中眨眼,“掌门?”她揉了揉发痛的头皮,喃喃自语,“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一个很安心温暖的场景,可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疼痛搞的把梦里的场景忘的一干二净了。
以往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可如今这样的情况出现意味着她的计划很成功。
“小红提,如今我有一桩十分紧要之事只是托付给你。”帝景真人严肃道。
“洗耳恭听。”燕红提只觉事态严重,收回思绪,也是一脸认真。
“如果有一天我死在你前面,一定不要将我和这个女人葬在一起。”
“啊?”燕红提一头雾水,狐疑地看了妖月一眼,“你们为什么要葬在一起?掌门你又为何要死了?”
说着,便抓起帝景真人手腕。
帝景真人躲闪不及,被她抓个正着。
“帝景,我现在就要杀了你!”妖月怒极反笑,一只银白色长鞭就冲着帝景真人挥了过来。
啪……
鞭尾被燕红提握住,继而借着这股力道,向她这边一带,抓住了妖月的手腕。
妖月一时之间也挣脱不开,“你放开我!他是我的。”
话音刚落,手腕就被放开。
“我才不是你的,绝对绝对不会和你埋在一起。”帝景真人反驳着,眼睛却看向燕红提,这丫头看来已经知道了。
“两个将死之人,死了不过是一把灰,埋在哪里有什么重要的。”燕红提颓然道。
无论她怎样努力,终将有人死去。
“小红提,生死由命,顺其自然。”帝景真人拍拍她肩膀。
她一抬眼,泪珠夺眶而出,就像断了线的珠子,“那你可不可以不要死,你们都不要死。”
说着,她又为檀子素和魔奴把脉,将他们的手腕放下时,她的手指都在颤抖。
终于,她像个小孩子一样蹲在地上,将头埋在膝上放声大哭。
她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她真的已经尽了全力往前跑了,可是她还是救不回掌门。
为什么每一次她在乎的人都在她的眼前死去?
究竟还要再死多少人呢?
或许是因为在这个通道的时间太长了,他们四人的损耗都极为严重,恐怕已经没有多少寿元,特别是檀子素,更是已经坚持到了极限。
她的力量已经散尽,根本无法施救。
谁也救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
她还是来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