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之后,在谴神国国主的大殿中,有一位白衣女子正在静静地喝茶。
她的神态悠闲,黑色的气流在她周围旋转,令她的衣衫染上一层灰色。
在不远处,有一盆纯净的月露花含着花苞,在盆土中,一只金色的小龟在枝叶的笼罩下陷入沉睡,在它周围,是一层薄薄的灵气屏障。
过了不久,便有一位身形高大的男子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跟着一位容貌殊丽的女子,女子自带一股冷意,让人难以靠近的样子。
三人在大殿商谈半日,直到天边月色升起,才缓缓从大殿走出来。
侍者早已准备了饭菜,三人一同来到偏殿用膳。
这次商谈雪怀远诚意十足,对于燕红提的问题毫不回避,告知的极为详细。
由此,燕红提更清楚了雪家在这场数万年前就拉开的战场上的真正立场。
毋庸置疑的是,雪家是守护者。
作为修炼天赋极高的家族,他们的族人却极为稀少,更是因为与生俱来的预知能力,令他们时时刻刻都生活在提心吊胆之中。
数万年前,上界派来了魔兵攻占下界,当时的下界连修炼者都不太多,自然抵挡不住。
雪族人早早感知到这一切,但是却无力改变。
他们选择在明面上成为下界的背叛者。
漫长的岁月过后,族人越来越少,嫡系一脉更是几乎死绝。
明面上他们是最忠心的走狗,背地里,他们也一直在寻找可以摆脱上界的方法。
上界所说的通道,其实和庄周梦蝶幻境有关。
它能够连接两界,将时间化为虚无,同时,它的规则无可撼动。
即使修炼到大乘期,想斩断通道,也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涅盘也许有一线生机,但是下界的灵气并不能支撑一个修仙者的涅盘所需。
所以,更是天方夜谭。
更何况,即使是雪族,也无法瞒过上界出现这样一位境界至强的修仙者。
过了几日,燕红提便从魔界离开,带着乌玄开始在大陆游历。
她去了很多地方,一一拜访了星耀仙门,风华仙门,七政宗,合欢宗,灵兽谷,万药山……
甚至去了一趟魔宗。
她每次停留几日和数月不等,踪迹飘忽,不择手段地遍阅所有宗门秘籍,期望能够找出对抗上界的方法。
不止如此,她还通过各种方法潜入各宗门的秘境之中,找寻天材地宝,只是收效甚微。
她又去了海外大陆,第一次见到“红提”。
就着葡萄酒吃了个过瘾,只是心中的却有挥之不去的苦闷。
帝景真人不知所踪,禹夜死了,龙照和棂儿死了,龙行止也死了,琼龙族弟子死伤过半,各派亦是损伤惨重,她走过的每一处,都是哀声遍地,白幡如潮。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就是忽然降下的天灾,他们甚至连发生什么都不知道。
而在这祥和的天空之上,却隐藏着更大的危机。
想到这里,她又喝了一口酒。
乌玄看在眼中,急在心上,劝慰道,“你是人,不是人,千万年都已经过来了,你又何必心急?”
她不语。
“帝景真人不是说过吗?让你顺其自然。”乌玄又道。
她不语,一个劲儿地喝着酒,也不知喝了多少坛,终于沉沉睡去。
在她睡着之后,黑色的气流便将她包裹,一寸之地开始旋转。
端坐在丹田之中的两个元婴开始吸纳天地灵气,一时间的疯狂吸纳换来的是狂风骤雨呼啸,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间阴沉下来。
而处在周围的所有生灵都感觉到一种战栗,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吞噬力量。
乌玄知道大事不妙,企图唤醒她,但是一寸之地却阻挡了它。
一时之间,这座风景优美的城镇成了无边的地狱。
这里有太多的普通人,他们被吸取的是寿元,是魂灵。
年老体弱者死去,绿色的植物枯萎,肥沃的土地开裂,这里即将成为没有任何生命的死城。
细碎的流沙开始随风飘散。
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力量将燕红提包围,将她裹成一个黑色的茧。
而在这黑色的茧里,她做了一个梦。
星辉无数,照耀进她的梦中。
她试着抬手握住星星的一角,却什么也不能看到,她在心中默念,帝景真人,帝景真人……
慢慢的,迷雾被剥开。
她看到了在一片大泽之中,寂明剑划出一道道痕迹,帝景真人端坐在地,向来整洁的金色长袍上满是血迹,在不远处,魔奴蹲在地上,身前则躺着一个生死不明的人影。
细看才发觉是妖月。
她微闭着眼睛,绝美的脸庞上有大片的血迹,胸腹中有个血洞,似乎被什么巨兽袭击了。
魔奴与帝景真人相像的脸上更是鲜血淋淋,下颌处的白骨都显露出来。
这里明显经过一场剧烈的战斗。
在更远处,是横七竖八的几具尸体,檀子素神情恍惚地擦拭着手上的血迹。
顺着星光而去,在更遥远的地方,龙熙与一群人坐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似乎在商议着什么。
他神情严肃,眼底是化不开的冰冷。
她听不清他们所说,转回头寻找帝景真人的踪迹,却只能听到一片模糊地低喃,“来不及了,没有时间了……”
“谁在说话?”燕红提问。
此时,本来端坐的帝景真人睁开了眼睛,望向虚空之时,他其中一只眼睛化为了纯黑色,诡异而又神秘莫测。
瞳深如夜,映照着点点星光。
“燕红提,一定要快,哪怕不择手段,也要斩断这一切!”
燕红提十分确定他是看得见自己的,不由道,“掌门,你们在哪里?我想办法救你们!”
但是星辉以极快的速度退去,只能听到帝景真人道,“只剩三年的时间,无论什么方法,哪怕入魔,都要斩断这一切……”
燕红提却愣住了。
入魔?
是啊,她已经入魔了。
一股灼热的力量令她睁开眼睛,她意识到,自己仍然在那片虚空之中,这时,她看到的不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
此刻她所处的地方不再是绿树成荫的边陲小城,而是一座荒漠。
地上是累累白骨,黄沙漫天,这座曾经丰美富饶的小城在她眼中已然成了一座失去了所有生命力的蛮荒之地。
她为什么在这里?
哀切的哭泣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乌玄抱着已经枯萎的月露花哭泣着,月露花还残留着最后的枝叶,轻轻颤动着似乎在抚慰它的伤心。
“停下来,你快停下来……”乌玄一次次冲向正在沉睡的燕红提,但是它却一次次被弹开。
黑色的茧越积越厚。
她都做了什么?
这一刻,她心神俱震,身影也在这一刻急速下降,恍惚之中,她仿佛又回到了原地。
睁开眼睛的瞬间,黑雾散去,她看到了一张哭泣的脸。
是一位七八岁的俏丽女童,她怀抱着一盆已经枯萎的月露花。
“乌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