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夜色很冷,一片漆黑,厚厚的云层在上顶峰那一段堆积,让人看不到月亮,这是个阴天。
但偏偏是这样,几乎这天所有没事在外面散步的圣地弟子,都在19峰山看到了一抹漂亮的光华坐落于19峰的半山腰上,但初识那是光,细看时又让人只能去观望而不敢靠近。
因为那是轶,清晰到几乎似在眼前的面部身体样貌在几乎让人难以解释和理解的方式出现在他们眼中,大概他们脑子里只有一件事:原来让那个叫林青的家伙变成那样的圣子首席,居然看起来如此不一般。
当下,他们也只能看着。又在山峰顶上,萧晓青也停止在半路看着坐在半山腰上的轶。因为他太显眼了,明亮又不显得刺眼的显眼,而在这漆黑的夜晚,轶就相当于是唯一的光源,但又不会影响到其他的特殊光源一样那么刺眼,简而言之,真的就像是深邃夜空中的星星那样亮眼。
她此刻还没有走,经过刘麒的一番说辞后,她觉得仓促的离开似乎也显得不太好礼貌,她觉得有必要和轶说一声再走也不迟,她也不认为轶是那种强行不让她走的人。
从白天等到天黑,本以为轶是不知道去哪里了,本打算先行离开后却又见到轶竟然又在那个地方看风景。
犹豫再三,她还是决定见见轶再说,打声招呼再走也不迟,到时候就算圣地的人问起来,她也好有推脱理由。
和上次一样,也还是在她即将靠近轶一段距离的时候,轶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你想离开?”
萧晓青闻言大概就已经猜到估计是轶又监视她了,她苦笑道:“说来也是,晓青心里在想什么自然也逃不过圣子殿下的眼睛。”
“不是。”轶这时却摇着头伸手指向山下解释道:“我看到了那些人即将经历的事件,是他们告诉我你已经离开了。”
“什么?”萧晓青一瞬也没缓过神,可随即她就明白了:“您的意思是,今天一整天您都没有监视过我?”
“怎么,难道有问题吗?”轶突然转头问。
萧晓青显然是不相信的,她狐疑地问:“你今天没听到我骂您?”
也显然故意是在激怒轶,同时她也想看看轶的反应。
倒是好像轶似乎也是生气了,他这样回答:“那抱歉,那我今天不该体验普通人的生活的,该去发现我的兴趣。”
这话听得萧晓青都差点控制不住脸上表情,她也从来没觉得轶有如此欠揍的样子。想了想也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结,换了话题继续问:“那圣子殿下您到底是如何知道我要走的。”
轶偏头答道:“我不是告诉你了么?从你们圣地的那些孩子们的身上。”
“那您是如何看到的。”萧晓青继续追问。
这显然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轶听着低下头去像是思考,也转头看向远处在沉思。
正当萧晓青都以为轶不会回答时,轶却开口解释道:“你们很难理解的东西,我能在你们这些生命的身上看到他们所有的前世今生和未来,这并不是我想要不看到就不能看到的东西。
因为我的视野和你们的视野就不一样,你们看到的是人,或是像是人一样的动物,又或者,它本身就是动物和其他事物。
唯独和我一样的生命形式看到的是不同的东西,我们看到的不是你们认为的现实,我们看到的是真实,它们本该是什么样,或是即将是什么样,曾经有是什么样的真实。这个真实并不是指的是你们熟知外貌,我们的眼里并没有它,也可以说你们在我的眼里只是一滩薄雾没有形状的薄雾和水流。
只有在我强制压制这样的视野时,我或许能看到你们身体的基本情况,也同时也看不到你们的外貌。”
“这样,你能明白吗?”
轶说着,回头看向她。
萧晓青觉得难以理解,但更加怀疑是轶在骗她。“您在开玩笑吧,圣子殿下,那您到底在观察我一些什么?”
“你经历的事件,接触的人,灵智的成长。”轶如同往常一样的平淡语气说出这个三个注意点,也同时说出了最后重点:“最关键,是我想在你身上看到那个曾经干扰我的家伙的痕迹。”
闻言,萧晓青顿时有了拿脑袋撞墙的心思都有了,好像是她误会了什么,于是,她还想在进一步确认一下。
“那您没有关注我的隐私吧?”
轶听着再一次偏头,就好像是他自己也没听明白一样,脑袋与脖子都诡异的折成了90度。
只听他说道:“我为什么要关注你们生物本能的那种无聊玩意,那对我的观察没有任何意义。”
此话一出,萧晓青顿时尴尬的能给鞋底用脚指头抠穿的想法都有了,一时间她僵在原地也不知如何是好。
似乎是,好像,一直以来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在瞎脑补。
倒是轶也不想再跟她说其它的了,转头继续看风景说:“想走就走吧,我不拦你。”
一句话瞬间将萧晓青从尴尬之情中拉了回来,还是有些狐疑的问:“圣子殿下,您真的不会拦我?”
轶倒是转头反问:“在你死亡前,无论你去哪里我都可以无视你们的规则距离观察你,我为什么要拦你。”
这话听着倒是给萧晓青一种你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的感觉,突然有那么一瞬间她又不想走了。
又紧着着,轶倒是又突然说话:“不走了么?我在他们身上又看到你的影子。”
萧晓青闻言张大了嘴,想说话,但到头也只是深吸了一口气。
“那圣子殿下您坐在这儿里不回山上做什么?”她语气轻柔地笑着问,实际上心里想给轶一巴掌的心都有了。
轶倒是也不避嫌:“我在这里试试能不能等到你,给你说声我不拦你。
也确实证实了我的猜想,其他人的因果会影响到你的行动轨迹,同时也说明,你的未来是能预判的,并非是看不到的类型。”
萧晓青攥了攥拳,她心里发誓不能冲轶发火,依旧语气和善的对轶点头:“那好,既然圣子殿下如此说了,那我也不走了,反正去哪儿都没用。”
转头她使劲儿踩着山道上了山,她发誓,轶,是唯一一个,能让她如此控制不住情绪的家伙。
现在,好像,她真的有些能理解刘麒了。
轶不解的看了看她的背影,也知道人类雌性这种生物的思维模式更容易被情绪带着走,想来也是无趣,索性他自个儿又开始看起风景。
他将腿蜷缩起来抱着,下巴支棱在膝盖上,看起来就像是有心事的人类孩童一样。这样的动作再次施展,距今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没有情绪的感觉去形容,也无法用肉体感觉去形容,因为他也没有肢觉。那只是一个动作。
气呼呼的萧晓青直到走到山峰上半段才想起往下看一眼,虽说有淡淡云层遮盖,但轶的光影似乎能穿透任何一件物体一样,使得轶的身影轻松的印入萧晓青双眼之中。
不知为何,见到此时此刻的轶,萧晓青心里的那口怨气一瞬就消失了,脚步停止在山上,她深吸一口:“若是你真的是个孩子的话。”
话里透露着无奈的语气,她说:“也真可怜。”
似乎她又有些能理解轶了。
但转念又一想,她咬牙切齿地说:“果然,你们男人都是混蛋。”
她还是没忘记轶的流氓行径,转头又把这一切抛得远远的,回自己屋子去。
丝绒被褥和床垫睡着真的太舒服了,又睡到天大亮的萧晓青才睡眼朦胧地下楼准备开始她的日常工作,不管有灰没灰都给屋子打扫一遍,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好像也确实,轶轮不到她照顾,也没见轶主动要求过她什么的,除了问些问题,再有便是昨天闹得那些不愉快。
大厅偶尔传来一些稀碎的沙沙响,以为是谁,原来是轶这个一天无所事事的天神在玩石头。
亮白之间还有一点红,萧晓青记得好像这是轶昨天捡到的那一块石头,倒也没想到轶还有这样的爱好和手艺。
也不知道从空气中哪里拿出来的刻刀,轶用它在已经完成一半的荷叶上轻轻刮磨,掉下的粉末散在桌上铺成了一大滩椭圆。像是在精修,又从空气中拿出一张薄纸叠到他指甲盖打轻轻在白玉般的荷叶茎秆上轻轻摩挲,并发出普通人几乎听不到的沙沙声。
看来是已经进到尾声了,轶将他雕刻好的一池的三叶荷花高高举起仔细打量,在萧晓青眼中,这已经是做到非常好的手工雕刻了,特别是亮白之间的一点红,正好被轶弄成了一朵荷花,荷花中间还掺杂着黄,都被雕刻到颗颗点点的莲子。
而且,这还只是轶拳头大小的石头。
如此精细的工作,要随便换个工匠炼器师傅来,都不一定能在一个晚上内完成这样的设计与雕刻。
见轶又开始修饰荷叶,明知故问的萧晓青上前先是打了声招呼才问:“圣子殿下,您这是在做什么?”
轶沉默转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中的家伙拾,看了看手中的家伙拾再次抬头看向她,那意思好像已经明显到不能在明显了。
在萧晓青都控制不住表情管理的时候,轶还是转头继续手里的工作同时开口解释:“雕刻,你知道的。”
就差后槽牙咬得咯咯响了,要论气人,轶是真的会气人。深吸一口气,萧晓青也像是刘麒附体一样问轶:“那圣子殿下,我能看看吗?”
也没想过轶会她,萧晓青也就只是想逗逗轶看看轶什么反应,没想到轶在用手里的砂纸摩挲两遍后,真的把他雕刻的家伙拾递给了自己,萧晓青害怕地小心接过。
真的是一尊很漂亮的摆件,通体透白一点红,在加上精湛到荷叶茎秆上细致到用手都能摸出的棱刺的雕工,萧晓青心说在天下任何一个工匠手里都不一定能雕刻到如此境界,而且这些茎秆还只是有半粒米粗细。
只是可惜,轶要是能做出些法宝类型的宝具就好了,她在这尊雕塑上没有感觉到其他的异样,就是一件普普通通的雕刻摆件。
正想着问轶一些其他事,也是她似乎是看得太仔细了,跟空气没两样的轶早就跳下了凳子进了书房。
她准备将东西还给轶,轶却是一边翻开书桌一边说:“送你了。”
“真,真的吗?”萧晓青闻言有些受宠若惊,如此精美的摆件就这么送她了,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然而,轶的下一句话,让萧晓青的感激直接降掉了一大半。
“半成品而已,我猜她不喜欢。”
笑脸僵在脸上,萧晓青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所以,她就是一个收废品的。当然,她也知道轶口中的她是谁。
忍不住说一句话激一下:“那圣子殿下,我想知道您夫人是如何受得了您这张嘴的。”
同时也再次试探一下轶的底线,看看是不是谁都可以像刘麒一样跟轶对着顶嘴。也当然,她也是有自己的直尺的,她知道轶会生气。
也果不其然,轶皱着眉反问,看似有些生气:“你什么意思。”
萧晓青这回说话语气就温柔了许多:“圣子殿下,不是我说您,您的嘴实在是太碎了,您若是一直以这样的习惯跟我们这样的普通人相处,估计没几个人是您的朋友。”
轶明白了她的意思,也不以为然的继续整理书桌:“我不需要朋友。”
但萧晓青观察更是细致,一句话就戳中了轶的要害。
“那万一,您真在此界找到了您的夫人转世呢?难道还用您现在的说法方式?”
轶闻言瞬间沉默了,像是在思考,他两眼无神的习惯性擦着桌子。想了许久语气才弱了些答道:“我会注意的。”
此话一出,萧晓青心中窃喜的心情溢于言表,就这样轻轻松松拿捏了轶,刘麒也确实比她年轻些,比她小两岁。
不过也更是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轶如此般的存在都能放下面子和习惯来迁就,于是她又问:“那圣子殿下,我很好奇您夫人长什么样子,能给我看看吗?”
轶停下了手中动作,又像是戳中了轶的痛处,又是不知道从何处拿出一张雪白到能发光白纸按在书桌上,他说:“不知道,我也忘了。”
这回,轮到萧晓青尴尬了,“这,这样啊。”
她知道这样的话题不能继续下去了,鬼知道再继续下去会不会真的惹恼轶。
“那抱歉,圣子殿下,我不是有意的。”
“没关系。”轶也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只是犯了一个和所有人都会犯得错误。
“我没法和真正的时间对抗,况且在我忘记她之前,我还死过一次,在那时我已经找不到她存在过的任何痕迹。
如果我能把这个当做借口的话。”
“对不起。”她说,除此之外萧晓青再也想不到其他用来道歉的语句。
轶点着头,再次开始了手里的工作,大概是写字或是画画吧,萧晓青做着猜想,可已经没脸继续在轶面前待下去。
她得庆幸轶现在暂时只是个没有感情的理智狂魔,否则一直戳人家的痛处,搞不好轶的真会爆发。她也不知道像轶上次那样突然动怒会发生什么事,大概或许那就是灾难了。所以,趁轶还能控制住自己前早一点离开得好。
而她离开,倒是还有一个在大门口外面站着。
先前大厅内发生的一切都被刘麒听得清清楚楚看得明明白白,也好在轶好像真的是在尽可能的体验普通人生活,并未把他放在心里。
也正好有事找轶,没多想,刘麒便迈步到书房门口微微躬身喊到:“老师,圣主他们有事想请你帮忙。”
被人打断事情还是会让人很不爽的,关键是轶还特别提到没事别烦他。
“不是没事尽量别找我么?难道给他们的东西还不够?”轶皱着眉问。
轶的举动再一次尽收刘麒眼底,不过现在还是说正事的好,他只好措词解释道:“一件小事而已,老师您还记得林青那个家伙吗?”
“林青是谁?”轶听着有些耳熟,不过好像也是真的忘了。
“被你把脑子拧到背后的那个。”刘麒再解释。
这么一说,轶好像就有些印象了,眉头也舒展了开,询问:“怎么?有问题?”
刘麒也些好意思,他假装喉咙痒咳了咳,方才解释道:“人家和他家长在您山脚下跪了两天了,圣主也在山脚下跟着站了两天,就为了求您这件事,难道您没看到。”
“哦,好像,好像看到了。”
刘麒这么一说,轶好像更有些印象来着,他昨天回来的时候是看到前山道上是有人在路上跪着,也是他没兴趣所以直接从后山道上去了。
“那有事吗?”
闻言,刘麒深深吸了一口气,暗说跟轶说话是真的麻烦,非得要把话说明白了才行。
“老师,人家就是想求您把他们家孩子脑子给掰回去,那孩子已经受过罚了,人已经知道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绕过人家一回不好吗?”
“哦哦哦,你说这个啊。”轶点着头,也确实明白刘麒的意思了,关键之前刘麒说的话他也没怎么听。
“不行吗?”刘麒继续问。
回应他的是轶的一抬手:“好了。”
刘麒:“...”
他真的想给自己一巴掌。
于是,又说道:“老师,您现在就一普通人,好说歹说也得去见上人家一见啊,不能让人家干跪着不是。”
轶反问:“那你不是我弟子么,你代我去不就行了?”
这脑回路,刘麒当场认输,对着轶一拱手:“老师再见。”
轶还回礼,冲他点点头:“好,路上小心。”
刘麒抬脚差点没摔地上,心说轶突然这么客气准是盼他从山上摔下去。
正准备走,轶又喊到:“等等。”
刘麒脚步一顿,正准备纳闷时,他发现轶看待他的目光好似有些不正常。从来没见过轶把哪个人一直盯着不一动不动,还似乎是要把人看穿一样,刘麒被轶看得有些头皮发麻,甚至在猜想轶是不是有特别的爱好。
正当他也忍不住要开口时,轶又转头看向书桌淡淡说道:“我知道你在隐瞒我什么了,你可以离开了。”
刘麒听得一头雾水,正打算询问,他又见轶忽然从哪儿不知道的地方摸出一支笔在白纸上勾勒轮廓。
一笔勾勒完成,刘麒一下就明白了,他试探着问:“老师您刚才说您不是忘了么?”
“那是不是等你告诉的我的时候,我还要高高兴兴地的感谢你?”轶像是有些生气的质问,转口又继续说道:“不要忘了,你只是个拿着别人的东西在肆意挥霍的家伙,如果你真的知道什么叫知道在做什么,也知道任何事件背后的关联和影响结果,那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会一直不停重复的骂你是个白痴。
且当是我回想起这些重要的事件时心情不错对你的最后一次讲道理,至此,你好自为之。”
刘麒闻言沉默了一半晌,他好像是听懂了,又好像是没听懂,深吸一口气说了一句:“好吧。”
可转头,他还是没忍住喊到:“老师?”
但轶已经伸手指向门外,这意思刘麒不明白也得明白,转身耸了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