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墨卿被押到三清殿前。日夜的酷刑,让他每走上一步台阶,都可以感到骨裂之痛,上千阶。
段白书岳的分神立于殿内。
段白书岳庄严回响的声音传来:“你便是墨卿?”
墨卿被锁了一道又一道的铁链,头被狠狠摁在地上。
其实不必押解,他身上的罪孽足以将他压得粉身碎骨。
墨卿:“……是……”
段白书岳:“残害同门,欺师灭祖,肆意杀戮……
你可知你犯下的过错。”
墨卿:“……我……知……”
…………
剩下的每个峰主,在墨卿身上各下了一道咒印,是随便挑出一个都可以让他魂飞魄散,永不入轮回的程度。
之后墨卿便被押送到了青傀峰境内。
墨卿要在青傀峰反噬安锦晤时替他赴死。
墨卿发现是真的都变了,巨大的树桩倾倒着在地面上,伸出盘根错节的根脉,树林肆意生长着,遮天蔽日,瘴气弥漫。
那几个弟子将他放下后,便迅速离开,似乎在惧担着什么?
他透过树林,隐隐可以看见天边的云归居,但他现在动用不了任何法力,只能靠手脚爬上去。
他偶然间,可以看见刻在青石上的稚嫩的字体,不知道是田小娥他们还是儿时的安锦晤。
但有这么一刻,他们的影子是重合的。
墨卿只能凭着感觉走,但似乎有什么在替他指引着往前,但漫天的浓雾又好像在劝阻他。
这是他头一次感觉到,驱动他前行的动力不是仇恨恐惧,是期盼是感念。
纵使砺石划破了脚底手掌,纵使摔下去无数次,他却感觉很迫切的想要去到云归居,好似里面有真正的真谛,他的救赎就在里面。
当他走出阴霾密林,看到他最熟悉的那条小道,上面还有一个个为他们凿出的石口。
抬手扶上去,甚至可以看到他们早起挑水时吵闹,欢快的场景……
接下来的每一步路,仿佛如登天堂。身后阴暗的他,极力把他拉回去,因为他无颜面见,亦或是极力推举着他,因为里面的仙人一定会为他解开身上所有的枷锁。
当见到那扇灰尘扑扑,破败青苔的门楣,而后才真切感受到自己确实在哭,但却说不出是什么情绪。只能任凭豆大的泪珠,在他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庞上,一滴滴划过。。
走廊的柱子上都开裂了,都蒙上一层灰扑扑的木灰。
石板上也都长满了青苔,杂草丛生,枯枝败叶,可就是在这恍如隔世的云归居里还有一处清明。
安锦晤寝居,他曾经也沾染过。
墨卿走着却可以看见地面上,一条条若隐若现的白丝拢向室内。
墨卿带过的风也可以将它吹散,但下一秒又零零星星的聚拢起来。
靠近安锦晤寝居周围的植木已经枯死,屋檐上还有已经褪色的仙鹤,看来是他们在供养着安锦晤。
突然,他看到偏室里跌跌撞撞爬出一只人形傀儡。他见过他。
他的身后还有几只傀儡,也想走出来,但身上的灵丝将他们的力量一点点抽走,还是倒在了房屋里。
最后一只,用尽全力推出一卷卷轴。
当墨卿拿走卷轴后,他们近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裂松卸。
卷轴打开,是整个青傀峰的地图。
上面标记了很多地点,有些地方亮如烛光,如安锦晤的寝居,有些地方若隐若现,而有地方早已暗淡。
他想走近安锦晤的寝居,但鸟却仙鹤却极力鸣叫着驱赶他。
他便只能先走去闪烁的最明显的地方,兴许能帮上点什么忙……
“快快快!把那些稻子都砍了!不能让它们再吸着仙君了!”
“村长!那这些树要砍吗?”
“这些树都是受仙君养着的,你能砍动几棵?!少在那费力气了,多留点力,到时候还给仙君去!”
“砍!只要能砍动的都砍了!”
“村长!今天该谁去了?”
“村长,我去吧!”
“村长,我去!我来的早!”
“去你的,你们来的早,能有我早吗?!今天还是抽签定!”
“村长,你看!那……那是墨卿吗?!”
墨卿站在树丛后面,还是被一眼看到,就和小时候一样,无论怎么躲都会被找到。
墨卿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家都这么看着他,大家还是和以前一样……放下了手中镰刀,向他欢快着吆喝来……
只是发现自己高出了他们许多,他们竟需要抬头看着自己了……
他们将手搭在自己身上,没有温度,却格外的炙热暖和……
夜晚,大家围坐在篝火堆旁,村子里所有的鸡羊草木都被除干净了。
村长端出一小锅稀粥:“这是几年前剩下的米了,看着还没坏。村子里就只剩下这点了,只能难为你将就将就了。”
“墨卿啊,这次怎么没看到小娥阿强他们?”
他们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墨卿哽咽难言的表情和现在的情况来看,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
“去你的,你那张嘴怎么就那么欠。”“哎哎,怪我怪我!”
“墨卿啊,没得事,回来了尼就好。现在还得有我张姨,张叔,李叔他们,不会让你饿着冷着呢。”
“说的是,墨卿,不怕啊,回来了就没人敢动你了!”
“是啊墨卿,过去的都过去了。”
“要是有谁敢动你,你叔我第一个不同意!”
“没错!谁都欺负不了我们的人!是吧,大伙!”
“对!”
“哥哥,我也会保护你的!”
他们感受不了温饱,却将一杯杯热茶热汤递到自己身前。
保护。既陌生又熟悉的词啊……
墨卿以前可能从来都不会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会哽咽的说不出话,是羞愧自责温暖灌满了他的泪水……
墨卿用极小的声音:“叔,姨……”
墨卿以前都是用“你,我,他,谁”来称呼他们。
墨卿放下热茶,毫不犹豫的向他们跪下,真不知道这份温情恩德,往日是否有还上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