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天楼一厢难求,更何况是这可以俯瞰整座福云城的上厢。
看来往后还得感谢王少爷散播的金钱了。
红绸裹柱,金笼探路,整个福云城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火红浮光。
田小娥兴冲冲的将半个身子都探到柱子外:“看!城边亮起灯火光了,是灯队!”
陈永强:“哎呦我去,美得很!”
正当几人沉浸在一览无余的美景中时,忽然一旁的席子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小娥?!”
田小娥听到有人喊她,转头发现竟然是李占山李平海他们:“呀!两位哥哥也来啦!”
陈永强:“怎么又是你俩玩意儿?”
田小娥穿着喜庆的外袄,头上扎着两个红绳小丸子,夕阳的余晖下更是明丽动人。
听到田小娥甜甜的喊他们哥哥,心都化了,感觉柱子都扶不稳了。
李占山,李平海:“啊喔……”
上厢不止他们这一桌,用锦帘轻轻掩在两边,就将一桌桌客人明确。既不遮挡美景,也可以相互衬托气氛。
待帘子被挑开之后,原来是老熟人,张里安他们。
张里安:“见过安仙师。”
安锦晤:“嗯。”
张里安:“看来我们缘分不浅呀。”
陈永强小声嘀咕:“切,我看是孽缘。”
张里安他们帮助了福云城的李员外解决了府上人皆噩梦频频的怪事。
因此得了广天楼的请帖,这才相遇。
李占山:“小娥妹妹,来,吃个糯饼”李平海:“小娥妹妹,来,吃个干果。”
两人一脸馋媚的递上和他们这桌一模一样的小碟零嘴。
田小娥有点无措,但还是礼貌性的从两盘里各挑一点。
田小娥:“谢……谢谢哈。”
李占山,李平海:“没事没事,小娥妹妹喜欢就好~”
田小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呃哈哈……”
那两人还没看够,就被陈永强挡在中间。
陈永强呲着牙一脸凶狠:“嗯?”
随后便是两边人的眼神对决战。
李红灵也看出田小娥的无错,便以跟她讲话的借口,把她拉到一边。
田小娥:“他们两个怎么突然变这么怪了?”
李红灵轻轻笑着没说话。
田小娥正准备吃一口手里的干果,但被齐衍挡下。
齐衍:“你牙口不好,不适合吃干果。”
田小娥先前在外流浪的时候把肠胃和牙口吃出了些毛病,因此她吃的东西都要比别人清淡些,好消化些。
田小娥听此准备吃一口糯饼,但还是被齐衍拦下。
齐衍:“这是甜瓜馅的。
这些是红豆馅,你喜欢吃的。”
说着,将一旁的碟子递过来,而田小娥也大快朵颐起来。
齐衍:“待会儿你还想吃糖葫芦,糖人,和香糕。别吃太多,不然待会你吃不下了。”
田小娥塞满了一嘴,嗯嗯的随意敷衍过去。
当落阳最红时,周围的宾客也渐渐落座坐满。
一盘盘菜点被打扮精致的丫鬟抬上来。
陈永强一边大快朵颐着,一边用自己屁股挡住那两人让人发毛的奇怪眼神。
刘儒的手臂也好透了,正对着安锦晤致谢。
安锦晤:“嗯,往日注意些便好。”
忽又想起什么?
安锦晤:“张里安和你是同一届的?”
刘儒:“回仙师,安兄他比在下大着一届。”
安锦晤:“嗯,那过几年张里安也可以入试弟子比武了吧?”
听到这,张里安苦涩的笑了一下:“在下虽是年龄正好,但身在外山门,弟子比武这件大事,是只有内门的弟子才可以入选的。”
安锦晤沉思了一会儿,随即也没再说话。
歌舞声渐起,楼内是翩翩起舞的歌舞姬,楼外是颐和养人的万家灯火。
看着城外的一条条灯火相聚相会,渐渐向城中心游来。
陈永强他们吃饱了饭,又在那斗起来了。忽而间又听到什么,城心不远处的高台有一场摘高星的比赛。
至于什么奖品,他们是全然不在乎。一方是单纯的好胜心,而另一方则是要在田小娥面前出彩一番。
之后,陈永强抓起一个饼子叼在嘴里,便翻过护栏一跃而下,踏着金光瓦墙疾去。
那两人也不甘示弱,于是只剩三个影子在余晖下争夺相逐。
歌舞酒热正到兴头上,不知是谁提出个传酒令。
以舞姬舞旋,鼓声落地,红颜面向谁便以谁作诗一句,若后一人无法承起上一人的句子便自饮一杯,再起一首。
“福云城下路,相遇各君留。”
“好!能与各位相聚,也是上辈子修来的缘分!”
“福禄非同赏,何如福福深。”
…………
本以为兴趣随酒气渐减,但此时来了个少年,豪气干云。竟说要踏着广天楼的顶,叩请神仙将福源洒下人间。
这般少年豪气和胆义竟还让好几人喝了口闷酒。
转着转着不知怎的就转到安锦晤这。
安锦晤许久没回应,众人还以为他也得喝闷酒了。
而安锦晤却缓缓开口,以仙人的视角说福源早己到,就在岁岁与今朝。
众人沉寂了一会儿皆是惊叹,旁人皆是三叩九拜请仙人,而他竟敢自得仙人意,但却也是愚意极好的。
后面抽到了刘儒,而他也是低头思考了好一会儿,但最后还是摇摇头,喝下了这口闷酒。
后面众人想着也不会再有对出来的,便另抽人再开一首。
而又正好抽到了齐衍,齐衍思考了一会儿,还是选择对出一首诗。意在感念仙人的恩情,定会过好朝夕将福气传承下去。
又不禁惹人连连称叹,既给往后的人们留了发挥题材,还真有承托上前一人的句子。
真让人感觉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欣慰不已啊。
刘儒回味了一下刚才那首:“好诗。”
齐衍:“过誉。”
这时,田小娥给他们打着悄悄话,告诉他们,灯队已经来了,该下去看看了。
随后齐衍田小娥和李红灵他们也是翻过护栏,奔向灯火。
张里安:“如何?”
刘儒:“嗯,天赋异禀。”
每见到他一次,就感觉越高大一分。先前总觉得似有什么困局缠在齐衍的心中,可每次相见那局便松一分,如此看来,破局之日,不远了。
墨卿和白宽两人对这些事情是没得一星半点的兴趣,于是两人皆躺在护栏旁,头对着头抱着手睡去了。
估计也就他俩人能有点共同话题了。
高台上,一手终还是难敌双脚,陈永强看着在台上拿到头筹正得瑟的那两人,气的牙根都酸疼!
他俩忽又看见田小娥也下来了,忙又是拿着手中的奖品跑向田小娥,向她邀功。
田小娥猛然间看到那两人又跑向自己,着急忙慌的拉起齐衍就混进灯队里。
陈永强正想追出去,但刚冲到人群里就看到李红灵,手脚并用才刚好在她脚边刹下车。
李红灵看着一整个趴在自己面前的傻大个也无语了。
待陈永强爬起来,那两人都跑远了。
陈永强:“哎!就差一点!!每次都是这样,我还就不信了!”
陈永强又想追出去但被李红灵拦下,原来是刚刚摔了一跤,摔得流鼻血了。
李红灵给他擦干净之后,又把他放出去追人。
无奈的笑了笑,怎么感觉像养了一只小狗似的?
这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姑娘啊,这鱼灯是刚刚那小伙子给你买的。我一转头人就不见了,不过钱已经付了,你拿着便是。”
李红灵拎着手里随风游动活灵活现的红鲤鱼灯,先是怔了一会儿,然后也柔柔的笑起来,走进灯会巡游队里。
田小娥拉着齐衍混进灯队里,游走在小贩间,穿梭在各小巷里。
最终躲在一月圆桥洞下这才躲过那两人的“追捕”。
两人站在小腿高的水里,听着桥上跑过的脚步,这才安心叹了口气。
齐衍:“你直接拒绝他们就好了。”
田小娥:“呵呼呼,我就没拒绝过人……总感觉太尴尬了,不知道该怎么说。
嘘!别说话,多躲一会儿!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也不知等了多久,从上游渐渐飘来河灯,一个个都写满了祝福缓缓飘向远方。
有一只碰到了齐衍的裤腿,停在了脚边,齐衍正准备用手扒过去但被田小娥制止。
田小娥:“放出去的河灯是不能用手再动的,否则就不灵了!”
于是两人就定定站在水中,一同期待祈祷着那只小河灯能坚强的顺过水流走出困境……
幸好一阵清风助力,每只河灯都飘向了属于他们的远方。
齐衍看着田小娥一脸高兴的模样,不懂人们为什么要相信传承这些。
田小娥笑称:“你还真是个木脑袋。
不过你的木脑袋也是茂盛的森林的那种,特别的机智过人又富有才气!”
齐衍:“过誉。”
田小娥忍不住笑了出来:“哈哈哈,你也就会跟我们讲话了,要是没有了我们,你该怎么办呀!都没人会听得懂你说话了。”
齐衍:“应当会在齐府的书房里。”
田小娥:“好好好,对对对。咱们齐衍是木头脑袋,那我们和师父就是穿过森林的飓风,清风,微风各种风!”
齐衍:“为何?”
田小娥:“因为当风卷过树林时,再木讷愚笨的大树也会哗哗作响。”
齐衍沉思了一会:“嗯,好比喻。”
田小娥:“哈哈哈哈哈。”
河灯的光映在桥面上,石白的桥面又将光倒映在水面上,从远处看来就是一轮明媚无缺的圆月。
而他们两人就如同月宫天阙上的一对执手仙童。
齐衍心中有一个更好的比喻,但总觉得不合时机,便没有开口。
一直到第二天天明,那两人都没有找到田小娥,于是只能失魂落魄的提着那盏精美绝伦但早已暗淡的花灯回来。
白宽在一旁看着那两人有着从未有过的阴沉和失落。
不禁感叹着:“真可怕。”
张里安在一旁抱着手,显得理所当然,似乎他早已料到这个结局。
张里安:“既然他俩已经病倒,那倒也正好。这次就不带他们了,新一年的拜访,我们给他们打彩。”
听说安锦晤他们会在此小居过完年,而他们今天下午就要启程,于是出于礼数还是来扰动拜访了一下安锦晤他们。
田小娥在门缝里确切地看到没有那两人跟着来,这才放心打开门。
张里安:“先前相遇受了诸多照顾,竟还没好好回礼。
此来,这浅薄小礼,还请各位务必收下。”
陈永强见到那两人没跟过来,倒也是心情大好。
陈永强:“没事!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儿啊!来来来,吃水果吧。”
说着,便把他们带到院里的一张桌子前。上面整摆着几盘白净透亮的水果和糕点。
而安锦晤从里面出来,还端着一盘削好的水果。
张里安几人见了就要行礼,但被安锦晤劝住。
安锦晤:“常往来之间就不必如此了。”
田小娥:“是呀!快坐下吧,我们师父刚削好的,现在正甜呢!”
师父?削?
白宽试探的问:“安仙师削果?”
陈永强早已拿了一块放在嘴里嚼着:“对呀,正常。之前走在荒山野岭的时候,还是我们师父给我们做的饭。
看,这个补丁是齐哥缝的,这个是我们师父缝的,到现在都没破过呢!”
果然,无意中的炫耀最为致命!
李红灵从里面端出来一盘热乎乎的炒瓜子,与田小娥笑着谈论着。
而陈永强和齐衍正讨论着哪个方向出力手腕会少痛一些。
安锦晤则是握着墨卿的手,教他剑术,时不时还以身示范。
张里安几人看着这些,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劲。好像并不像寻常的师徒一般,倒像是一家人。
张里安不禁感叹:“你们师父对你们真好。”
田小娥:“对啊,所以说世上那些人说我们师父这不好那不好的,都是假的!都是坏的!我们师父哪都好!”
刘儒:“嗯。恩师难寻。”
如此寒暄了一会儿,他们也该走了。
张里安:“各位,有缘再聚!”
田小娥:“嗯,好的,再见!”
陈永强:“跟那两人说,下次再见面时,定把他们打的落花流水!”
而这时也碰到刚从外面回来的安锦晤。
安锦晤:“要走了?”
张里安:“多谢安仙师的照料,修炼路途遥远,不得耽误片刻。”
安锦晤:“嗯。
春寒未散,路途遥远,莫忘添衣。”
这是…………安仙师对他们的……叮嘱照料。
几人心中皆是说不出的暖意。
几人:“谢安仙师好意!”
正当张里安要直起身子时,安锦晤轻轻抚在他的肩头:“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顺应而为就好。”
张里安先是一怔,最后张了张嘴,哑着声音说出:“是……”
出了门后几人都在感叹安仙师的细心温情。
而张里安再也憋不住了,豆大的泪珠一滴滴砸在土地上。
他们那坚强勇敢有担当的队长,平日里照顾着所有人,总是让自己看起来高大坚不可摧的队长,此时却哭的像个孩子……
张里安从未感受过来自师长的关怀。从出生那刻便是,从进了山门也是,他的师尊从未正眼看待过他,他的师哥师姐们同是如此……
所有人皆是要他强大到坚不可摧,却从未有人教过他要照顾好自己……
刘儒和白宽不言而喻地拍上他的肩膀,告诉他还有他们……
张里安哭的无声无息却又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