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前的人,都沉默了。
是啊,于百姓来说,朝廷不是父母,是恶霸!
可这恶霸强大到世间无人敢与之抗衡。
“我敢!”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彻所有人耳边。
众人齐齐望向突然开口的冷霜。
冷霜本来抱臂靠在墙上,见众人视线过来,慵懒的站直了身子,“我孤身一人,没有九族,我不怕朝廷。”
“而且先前我干的就是和朝廷作对的营生。”
“这江家恶人,朝廷走狗,由我去收割他们的性命便是。”
眼底丝毫没有畏惧,是真的不将朝廷和世间万物放在眼里的我行我素。
苏玉莲走到冷霜面前,眼底柔和不再,“娘把你当闺女,我更是把你当妹妹,大家伙都把你当家人,你却说你孤身一人?”
“这么久以来,我们都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是吗?”
“是,你以前是孤身一人,刀口舔血肆意潇洒,可现在你不是一个人!”
“但凡你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半分,就不会说出这样没心没肺的话。”
冷霜怔怔的看着苏玉莲,瞪眼抿唇,是真的生气了,眼底布满失望。
一瞬间,她眼底的平静淡漠就乱了涟漪,想解释什么,舌头却不听使唤。
两个女人就这样僵视着,一个怒气冲冲,一个闪烁心虚。
老太太上前,一左一右分别握住了苏玉莲和冷霜的手,先望向苏玉莲,“玉莲,娘知道你是心疼冷霜,所以才忍不住说气话。”
苏玉莲眼底闪了闪,不服气的哼了一声,“这样捂不热的石头,谁稀罕心疼她。”
冷霜心口微动,深看了苏玉莲一眼,张了张嘴欲言又止,面色一下子老实了许多。
老太太把两人的神色收入眼底,把她们的手握在一起,又望向冷霜,“婶子知道你是一腔侠义心肠,想替大家伙做些什么,哪怕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可你想想,你若取了那个江家少爷的性命,事情就全然解决了吗?朝廷就会让百姓的日子好过起来吗?”
“凭你的功夫,取江家少爷的性命易如反掌,但是人若是在南辽郡没了,你认为朝廷会找谁的麻烦?”
冷霜眼神闪烁,唇角抿出一丝冷厉,“那我就杀遍朝廷狗官,必要的时候,就连皇帝和妖后,我也杀得!”
“那便没人敢找我们任何人麻烦!”
全叔三人腿脚忍不住一软,惊慌失措的四下张望,生怕冷霜大逆不道的话被有心人听了去,招来杀身之祸。
老太太却忍不住笑了,“果然是个有志气的孩子。”
全叔三人齐齐一怔,不可思议的看着老太太,以为耳朵听岔了。
有志气?!
冷霜这孩子是在找死!
弘远几个男人对视,看着老太太的眼神隐隐跳跃着期待。
老太太的不按常理接话,让冷霜也呆住了,嘴角的冷厉都僵住了。
“婶子也恨那些个无良勋贵,也恨极了那高高在上的朝廷。”
老太太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的望向冷霜,“所以婶子庆幸自己和你不一样,没有那样高的武功,杀不尽这天下的恶人,所以即便再恨,婶子也得冷静处事,用这里智取。”
说着便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满眼睿智,“老百姓要活命,咱们也要活命,既然朝廷无良,那咱们就得想法子与之抗衡,必要时杀人是可取的,但是眼下还不是时机。”
“你手中也捏着不少恶人的性命,难道不知道遇到实力远大于自己的对手,要蛰伏寻机,一击致命的道理吗?”
冷霜心中轰隆炸雷,再看眼前的老太太,顿觉得她不如表面那样慈眉善目了,一字一句比她的刀剑还要稳准狠辣好嘛!
几个男人纷纷心中狂跳,上前把老太太几人围了起来。
全叔三人也听的胆战心惊,可又莫名的有些热血沸腾。
弘远望向老太太,“娘,你可是有了应对江家之法?”
老太太笑着摇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殆,眼下还不知道江家此番前来的底细,我哪里会有法子。”
话虽如此,可是弘远和叶永忠三兄弟看着老太太面色淡定自若,就是觉得心中踏实了许多,脑中也一下子清晰了许多。
叶永忠望向弘远,“妹夫,江家的宴请,必须要去。”
弘远会意点头,“嗯,既然这江家想结军商之好,朝廷也让我为江家驱使,我便顺水推舟配合便是。”
“我倒要看看,这江家准备干什么大事。”
叶永孝和叶永礼对视,也瞬间明白,这鸿门宴,妹夫不仅要去,还要满怀‘诚意’的去。
看着孩子们一脸领悟的模样,老太太欣慰的笑了笑,望向全叔,“全叔全婶,最近劳烦你带着大家伙把上一茬收上来的洋芋都好好照看着,每隔几日便翻看一遍,若有腐坏生根的就赶紧挑出来扔了,可别惹坏了好的,这些粮且得放上好一阵子呢!”
全叔三人虽然不知道叶家人要做什么,但是老太太一开口,便像是吃了定心丸,连连点头应下。
见状,老太太便让他们安心回家,好好开荒侍弄田地,日子照常过就好。
待全叔三人离开,一家子进屋好好合计了一番,弘远便准备随熊副将两人回军营。
可奶团子却一脸不舍的抱着弘远的腿不撒手,“爹爹,宝想和爹爹一起去......”
“宝想祖爷爷了,宝还想大兵叔叔们了......”
上次给大兵叔叔送的羊,都吃完了叭?
宝要给大兵叔叔再送些去!
一家子轮流想办法安抚甜宝,可这次奶团子竟分外坚定自己的主意。
还拉着姥姥的手,要她一起去军营,“姥姥,走,跟爹爹一起,看大兵叔叔们都好了叭?”
所有人一怔,没想到奶团子竟还记挂着军营里的伤兵们!
就在老太太有些动摇之时,有辆朱红色的马车从村口端直朝白家别院驶了过来。
一家子面面相觑,齐齐望过去。
朱红色的马车停稳之后,一个丫鬟从马车里先探头跳了下来,随后便搀扶下一个一身枣红衣衫的年轻妇人。
“娘亲?——”
看清来人,奶团子一下子松开了爹爹的腿,撒欢朝妇人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