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土瑞看着屋外的院子，怅然道，“这屋子也算是祖宅，哎，家道中落，到我手里，都没钱去修缮修缮。”
素维桢一时无语，看了看堂间满屋的古董珍玩，摸了摸手底下这紫檀木的茶几。
你这叫没钱？玩儿那。
便坏心眼地提醒道，“我看您这屋里头宝贝不少，拿几件东西出去换钱，我看修缮费应该够了。”
王土瑞丢掉手里的瓜皮，抹了抹嘴，笑道，“唉，那些东西都是祖上传下来的，有情怀，使不得使不得。”
到这儿突然话锋一转，“不过我手里倒是有几个小玩意儿，你要是有兴趣，我给你瞅瞅？”
素维桢放下茶杯，用力点头。
“瞅瞅。”
王土瑞唤来在菜圃里忙活的大妈。
大妈姓林，叫林沁春。
她依照王大爷的指示，去西厢房拿了一个布袋子过来，递了就出去继续忙活了。
王土瑞神神秘秘地把手伸进袋子里，掏啊掏，拿出一个锦盒，从盒子里取出一个深色的小雕件来，递给素维桢看。
“你看看这是什么？”
素维桢接过手细细端详，这东西触手坚硬，分量不沉，红棕色里头泛着隐隐的褐黄，表面打磨的十分光滑，有一丝丝类似骨质的纹理。
雕的是一个盘坐在莲花台上的菩萨，整体看着呈现出一种上小下大，类似三角圆锥的基础形状，翻看菩萨像的底座，内里中空，有一些细小的生长质。
素维桢没有鉴定这东西的技能，但她在书上看过类似的东西，心中一跳，有了猜想。
“这是犀牛角吧？”
王土瑞立刻笑着赞许道，“哎，不错，说对了。”
“这是用犀牛角最上面一小截尖端，雕出来的东西，这小玩意在以前，拿出去一般老百姓都不认识，对这个认知度很低。”
“现在就这么一个小玩意儿，老值钱了。”
素维桢问，“这东西哪儿来的？”
“这是我祖父60大寿的时候，一个朋友送他的寿礼。”王土瑞道。
“古代人拿犀牛角，一般都是做成杯子一类的东西，因为这角里面本来就是空心的，做成杯子，在外面做一些精美的雕刻，才不浪费材料。”
“很少会做成这种雕件，估计也是取的一截小料，不过这菩萨的开脸很好，你看，这雕工属于明末清初的，精致不精致？”
“精致。”素维桢应了一句，问道，“您这东西卖吗？”
王土瑞眯起眼睛看了看素维桢，手指点了点她，“小姑娘套我那，现在这东西国家也不让交易啊，犀牛角可是违禁品，这东西我留着自己玩玩还好，要拿出去卖，一准进去劳动改造喽。”
素维桢这才笑了一声，假装遗憾道，“这东西虽好，但不能买回去……也罢，俗话说见之既拥有。我就多看几眼，把它记在心里也满足了。”
“呵呵，这就满足了？我还有那。”
说着，王土瑞又掏出一个盒子。
打开，里面是个开口的宽版素镯子，开口处用白银包边镶嵌，雕了一些花卉。
素维桢接过来，镯子感觉很轻，但质地温润，上面有深棕色的点状花纹，呈现半透的琥珀色。
她在潘家园见过很多小摊贩卖这个，不过都是树脂塑料之类的材料制作的仿品，摊主也会明确告知不是真东西，言谈间有避讳。
“这是玳瑁？”
“对，这是真的壳，加热慢慢给它弯曲，做成这么一个镯子。”王土瑞介绍道。“这是我太奶奶的陪嫁，保存的很好，传到了我手里。”
末了补充一句，“这东西现在也禁止交易，所以我手里这个镯子无价。”
玳瑁是一种鹰嘴海龟，在古人看来龟是长寿的象征，寓意吉祥。
这种海龟的壳上有华美的花纹，因此遭到人类的捕杀，取壳来制作成各种精美的工艺品和饰品，本身还有很高的药用价值。
利益驱使人们滥捕，导致这一物种跟犀牛一样濒临灭绝。
如今犀牛是一级保护动物，玳瑁是二级保护动物。
着名相声演员郭小刚就讽刺过，说古人认为玳瑁可以驱邪避凶，有保平安的作用，所以身上喜欢佩戴这么一件东西。
他说：这不就是扯的吗？如果真能保平安，玳瑁怎么保不了自己，给人逮住杀了呢？
所以东西的价值很多时候都是人赋予的。
素维桢道，“你这些小玩意儿，都不简单那。”
“再给你看个，同样是现在禁止买卖的东西。”
王土瑞还没完，摸出一个绣花的荷包，从里面拿出一条手持珠串，一共18颗珠子，大约15毫米直径，配一个绿松石的佛头，下面坠着红色的流苏。
这珠子橙黄如玉，圆润细腻，每一颗上面都有一点丹红色的圆形花纹，像一个个眼珠子。
素维桢认得，“这是鹤顶红。”
这里说的鹤顶红，可不是古装剧里面说的什么剧毒，而是盔犀鸟的头。
由于这种鸟的头顶有一块盔突，质地细腻，颜色艳丽，除药用价值外还能雕刻成鼻烟壶，腰带扣等一些雕刻件，受到一些收藏者的喜爱。
因此惹来杀身之祸，成了二级保护动物。
王土瑞手里的这串珠子，就是用盔犀鸟的盔突制作而成的手持珠串。
不用说，这也是王大爷祖上传下来的东西。
之后，素维桢又见识到了不少违禁的好东西。
比如象牙雕的一个十二生肖的球，差不多乒乓球大小，上面十二只动物栩栩如生，雕工精湛。
再比如穿山甲的鳞片雕刻的佛牌，据说身上长疮发痒的时候，用这鳞片去刮疮口，可以止痒解毒。
后面还有老虎的骨头做的扳指，砗磲和真正的红珊瑚做的项链。
看得素维桢惊叹不已。
不禁要问，“你祖上是做什么生意的啊？”
“小本生意，小本生意。”
王土瑞谦虚道。
擦，感觉有被这大爷装到。
素维桢大饱眼福，刷新了对王土瑞的认知。
这时，听王土瑞笑呵呵地说。
“这些东西虽然不能交易，但还是可以传代的，以后我儿子娶了媳妇，这些东西都是他们的。”
这话里似乎意有所指。
素维桢挑眉，“您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