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磊开车,陈一平坐在副驾上看地图指路。
苏小暖和张倪儿坐在后排上吹着自然风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如果有个自动导航就很方便。”王磊说:“像玩具弹那样,设定目标,咻,砰!”
“那叫恐怖分子。”
陈一平没好气的说:“不过自动导航可以有。”
后座上的两位女士安静的听着前排的两个人在说什么北斗卫星,什么全球卫星定位系统啦,什么卫星导航地图啦,什么什么林志玲啦。
结论是,且等着吧,大范围投入民用还得好多年。
“林志玲是谁?”
苏小暖很敏锐的抓住重点。
陈一平仔细的想了想说:“和程先生一起拍过mV的一位台岛女艺人。”
“哦,很漂亮吧?”苏小暖问。
陈一平伸出食指凌空划了一个S型。
张倪儿一向好学,不懂就问搜索引擎。
于是搜索引擎给她搜出了一组照片,水里玩水的,胸前激凸的。
她把手机给苏小暖看。
苏小暖一脚踹在陈一平的椅背上。
“你们说的程先生,是程蝶衣吗?”张倪儿弱弱问道。
搜索引擎除了给她看了让她有些自卑的照片之外,还告诉她那个激凸的女孩给程蝶衣的专辑拍过mV。
她看向苏小暖,苏小暖抬头看车顶。
她看向陈一平,陈一平低头看地图。
他们都知道张倪儿是程蝶衣的粉丝,死忠粉那种。
张倪儿失落的收起手机,看向车窗外。
被两个学生无视了欺负了,就,很委屈。
“哎哎哎,张倪儿老师,别一言不合就抹眼泪啊!”
苏小暖叹为观止,全然忘了以前她在太阳面前也是这个样子。
陈一平从后视镜看着垂泪的张倪儿,莫名其妙的想到那个梦。
梦里泫然欲泣的聂小语,欲说还休。
他的心里一阵发疼。
原来,想念是会呼吸的痛,是真的。
而且,也真的很疼。
车队在山路十八弯里绕着圈的转。
离开土司城范围,经过一个县城,又在山里走了五十多公里,一直到晚上八点多才进到一个小山村里。
车队停在村小学旁边的小卖部台阶下,留了两个司机守着。
陈一平敲开小卖部的门,买了两大袋50斤装的大米,两桶油和其他一些东西。
小卖部老板关了门,打着手电筒在前面带路,边走边说。
“你们是阿道的老师和同学吧?”
“他家以前就他爸一个壮劳力,这回从山上摔下来,两条腿都断了,去县上医院住了半个多月,治不好就接回来了。”
陈一平等人沉默的跟在后面,一言不发的听着小卖部老板絮絮叨叨的介绍着刘道家的情况。
农历初六的夜空没有月亮,一路上都是弯弯曲曲的山道,走到后面每个人都把手机拿出来当照明用。
可张倪儿还是把脚给崴了。
陈一平把肩上的大米交给了关宏,手指在她的脚踝上用力一捏给正了骨,背上她继续赶夜路。
又走了将近十多里山路,爬到了一道山梁上,才看到山谷底部,有一户还隐隐亮着灯的人家。
也只有那一户。
苏小暖拿着手机看了看,“还是没信号。”
陈一平纵声长啸:刘道!你大爷我们来了!
关宏和卢伟也跟着一起喊。
过了两分钟,山下紧闭的屋门开了,有个手电筒远远朝山梁上照了照,山梁上这边的光源齐齐挥舞。
手电筒快速的朝山梁的方向移动。
“你们怎么来了?”
刘道在半路迎上了同窗,把手电筒的光打在地上。
关宏扛着米袋有气无力的说道:“少啰嗦!带路!小爷快累死了。”
刘道上前接过他肩上的大米,扛在肩上在前面带路:“小心脚下,刚下过雨不好走。”
关宏这个没脸没皮的凑到陈一平身旁,笑嘻嘻的对张倪儿说道:“张老师,我来背你吧,一平弟弟挺累的。”
陈一平看了他一眼,苏小暖在山道上也不好踹他,喝道:滚前面带路!
身单体薄的关宏如果再背上张倪儿,明天医院的骨科病床上肯定得多两个伤员。
山高路滑,说不定连伤员都不是了。
刘道的家分上下两层,有一半是木质结构,除了墙体是石头砌的,屋顶是瓦片,地面是宽厚的长木板铺成的地板。
木板下方隔开的空间是储物的地方。
陈一平扶着张倪儿进里屋看过了刘道父亲的伤势之后,心里更沉重了。
出来之后,陈一平把王磊拉到一边让他出山去找人。
刘道把他们带来的东西搬到厨房回到正屋,就看到陈一平一直盯着他看。
他和陈一平对视了一会儿,神色越来越黯淡,轻声解释:“我只是不想给你们添麻烦。”
一旁的关宏气急,一拳锤在刘道肩膀上:“那我们呢?你是不是没把我们当兄弟?”
刘道低下头,叹了口气。
“都收拾一下,今晚就睡这儿吧。”
陈一平也没深究,安排道:“刘道,你给女同胞们收拾张床,今晚咱们几个就打地铺吧。苏小暖,你去厨房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刘道的母亲是个身材瘦削骨架高大却已经头发花白的妇人,但谁能想到其实她才四十岁?
她在厨房烧水做饭,一边看着灶里的火苗一边抹眼泪。
男人上山砍柴,一不留神踩到了枯枝,从悬崖上摔下来,全身上下无一完好。
幸亏悬崖上的植被繁茂,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给儿子筹了大半年的学费都拿去给了医院也不够。
等东拼西借的凑够了医药费把人接回家,儿子却说不想去念书了。
她日也愁夜也愁,没曾想这大半夜的,孩子学校的老师和同学千难万险的找到家里来。
那么远的山路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苏小暖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哪里能在简陋的厨房里帮得上什么忙,她连看火候都不会。
看着阿姨在她面前强做笑脸,她心里不舒服就出来了。
她在正屋里只看到受了伤的张倪儿在刚铺好的床上揉着发肿的脚踝,不见那几个男生。
“他们呢?”
张倪儿朝屋外指了指。
苏小暖走出门外,灯光下四个光着膀子的少年并排坐在晒坪的地上。
她视若无睹的走过去,在卢伟腰上踢了一脚,等他和关宏给她让了位置,她才作势要在陈一平旁边的地上坐下。
一只手拦住了她。
陈一平长臂一伸,大手直接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去拿凳子来,女孩子家家的。”
她这才想起自己今天下午刚换了身裙子。
陆伽瑶买的能不是名牌吗?
“吁…”
关宏和卢伟听到暖姐被打,发出了一阵嘘声。
这世上也只有陈一平敢这样对暖姐而暖姐不发火了吧?不仅不发火还一副小猫一样的姿态!
“吁”
又是一阵嘘声。
“明天跟我们回学校。”陈一平对刘道说道,“你家里的事我来安排。”
刘道还想说什么,被苏小暖一句话怼了回去:“你要是不去学校,阿姨的眼睛就得哭瞎了。”
众人又劝了一会儿,等刘道的妈妈出来说可以吃饭了,刘道才点头答应。
苏小暖把张倪儿从床上扶下来,陈一平看着她的脚踝皱了下眉头。
王磊还没回来,索性就先吃饭。
午夜十二点的晚饭。
两盘豆腐,两盘豆芽,两碗青菜,一大盘腊猪肉,还有陈一平他们带来的火腿,就是全部的菜了。
刘道的妈妈捏着衣角站在一旁不好意思的说家里简陋云云。
陈一平没等她把话说完,夹了一大筷子的豆芽塞嘴里,嚼了两下大口的扒饭。
“你们看着我干嘛?快点吃!”陈一平鼓着腮帮子说。
午饭之后到现在,大伙都没怎么吃东西,一桌菜倒是被吃了个干干净净。
“阿姨这腊肉炒得真好!”
陈一平双眼放光,一副我还能再吃五碗饭的模样。
“以前我家里只有过年才能吃这些。”
他的意思是,阿姨,我们都是穷人家的孩子,没那么多讲究。
可刘妈妈看着像从画里走出来的苏小暖和张倪儿,心里又如何能信?
正好此时王磊带着司机提着一副简陋的担架回来了。
“吃过了吗?”陈一平问。
“吃过了。”
王磊说着把自制的担架往地上一摆。
陈一平借了刘道家一床褥子铺在担架上,拦腰把张倪儿抱上去。
张倪儿一脸茫然地望着他。
“得连夜先把你送去最近的县医院,明天他带救护车进来。”
“噢。”张倪儿红着脸低下头,就被王磊和司机给抬走了。
苏小暖搂着陈一平的胳膊:“你怎么不让我跟着回去?”
陈一平白了她一眼,“你会走吗?”
苏小暖下巴一抬:“那肯定不会。”
山里条件有限,苏小暖用冷水洗脸洗脚就直接睡了。
刘道带着舍友们到后屋的山泉里洗澡,回来之后也没进屋,直接点了盘蚊香在晒坪上打地铺。
一个大明星大老板跟自己在屋外打地铺是什么感觉?
关宏和卢伟睡得挺香的,刘道却望着漆黑的夜空无声的落泪。
一只大手毫无预兆的拍在他脑门上:
“快点睡,明天还赶路。”
除了后半夜苏小暖起来给陈一平盖了一张毯子之外,一夜无事。
晒坪上的少年们是被母鸡的扑棱声闹醒的。
刘道家里最后一只留着下蛋的老母鸡被他妈一刀宰了,他们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坐在厨房的水沟边上拔完毛剁鸡块了。
关宏看着陈一平身上的毯子,长叹着老天不公,暖姐有眼无珠。
苏小暖正站在晒坪另一头洗脸,手一挥,一瓢水泼了过来:“老娘迟早撕了你的嘴!”
吃完一顿有鸡腿鸡汤的早饭,少年们把刘道家房前屋后都打扫了一遍,水缸封盖,米缸盖好之后还用石头压上。
之后就并排坐在晒坪上聊天,静等太阳越过山头。
比太阳早一刻出现在山梁上的是王磊和他身后的两名救护人员。
把刘道的爸爸抬上担架抬出了门,陈一平对刘道说:“锁好吧。”
十天半月之内不会有人回来住了。
众人接力把担架抬着走到小卖部旁,把伤员抬上了救护车。
到了有手机信号的地方,陈一平给安风回了电话,简单的把事情过程汇报了一遍。
安风那边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她说今天刚去过学校,让陈先生放心,陈太太情绪稳定人身很安全。
经过县城的时候接上了张倪儿,车队和救护车在高速路口分道扬镳。
车队回土司城,救护车直接去省城。
刘道把他的手机给了他妈,让她有事就给里面叫关宏或者卢伟的打电话,都能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