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风在剧组的戏份并不多,拍了三天就结束了,刘雯觉得长痛不如短痛,狠下心回了江夏,让她自己去综艺节目的摄制组报道。
陈一平说要去接她,她说她自己来。
她的想法很简单,外面现在气氛非常紧张,若是要来接她,一路上他要接触很多人,一来一回风险就是双倍。
她不想给他添麻烦,更不愿意让他身处险境。
于是,一个尚未年满十六周岁的少女只身一人跨越了三分之一的夏国国土,一路辗转,又一路照着地址打听,终于拖着行李箱,俏生生的站在他家的院子里。
一天,行程两千多公里。
院子里没人,屋子里也好像没有动静。
她摘下口罩和墨镜,小声的喊道:“你好,请问有人在家吗?”
没有回应。
她只好提高声音又喊:“你好!有人在家吗!?”
过了一分钟,从二楼的一个窗口探出来一个人,是留在家里泡药浴的梅姐。
梅姐双手捧着安风的俏脸心疼的捏着打趣问道:“现在外面这么乱,你还千里迢迢寻夫,不知道害怕的吗?给我打个电话派人去机场接你也好呀!”
“不能给你们添麻烦。”
安风笑着摇头,一双大眼睛左看右看的,似乎是在观察他家。
也似乎在问呆子怎么不在。
“阿平带人去河边勘察了,村里要建一座桥。”梅姐把安风的行李箱接过,随手放在了大厅的墙角处,“走,我带你去找他。”
安风回头看着敞开的院门,刚才出来的时候家门也没关:“阿姐,不用关门的吗?”
“不用。你看,”阿姐停下脚步,指着附近的几户人家,“乡亲们都下地干活了,但没有一家关门的。”
开玩笑,四面八方的高处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正在望远镜背后盯着村子里的一草一木。
如果有形迹可疑的人,还没进村就会被安保人员拦住了。
是以现在的桃源村,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安风跟着梅姐走往河边。
她好奇的猜着,哪里是他说的挖泥鳅的地方,哪里又是他放风筝的地方,哪里是他烧红薯窑的地方,他说的掏鸟窝的树又是哪一棵。
“他外婆呢?”
她只听他说起过他的外婆,其他的亲人还有谁,他没提到过。
“应该串门去了吧。”梅姐笑道:“老太太是个闲不住的,现在家里的地都给别人帮着种了,她没事可干就浑身难受。”
到了河边,没见到人。
河滩那么大,河道那么长,河面那么宽,河面上还吹着阵阵微风。
“呆子!我来啦!你在哪儿呀!”
安风站在河边,手作喇叭在嘴边大声的喊着,一遍又一遍。
风把她的声音传得很远,很远。
“他们好像在对河的那座山上。”
梅姐突然指着对岸的高山,给陈一平打电话。
那个距离,无论如何人声是传不过去的。
“喂,阿姐什么事啊?”
“呆子。”
不用问,他知道她来了。
“等我,我马上回来。”
“我在河边的渡口这里。”
“我还要很久才能回到那边,乖,你先回家等着我。”
“阿姐,河边风大,你先回家吧,我在这里等他。”
一小时后。
陈一平迫不及待的从还没靠稳岸边的渡船上一跃而下,跳到白衣少女的面前,不顾一船人的侧目,把她抱起来转圈圈。
然后他弯下腰,她很自然的趴到他的背上。
他一边喊着一边爬上坡:“猪八戒背媳妇咯!”
她用鼻子贴着他的耳朵蹭着,“呆子,你身上臭臭的。”
全世界估计只有两个人觉得陈一平傻傻呆呆的。
一个是外婆,她认为外孙傻傻的总是不说话,担心他不会讨女孩子喜欢,娶不到媳妇。
另一个就是安风,哪怕见过了他在人前的各种样子,她还是觉得自己的男朋友是个呆子。
特别是当他痴痴傻傻的看着自己的时候,就显得更呆更傻了。
她不知道,将来世人提到她,几乎都是一脸的惊叹!
“那可是她呀!怎么能这么美!”
这个善良而且善解人意的姑娘,一直是娱乐圈里的一股清流。
在她的身上,是他能想到的世间所有的美好事物的集合。
所以,因为命运的巧合又遇到了,他毫不犹豫的对她下手。
随着她的到来,小院子里住着十四个人。
孙为民,程蝶衣,梅姐,港岛艺人里的两对组合四个人,林嘉雯和王磊,照顾梅姐的助理大姐。
陈一平和他外婆,还有陆伽瑶和安风。
还剩下几个房间,陈一平本来还想安排更多人的,但陆伽瑶不同意。
她说:“霍希姐和轩哥过几天要来,如果到时还有别的朋友来访,没有地方住的话,那就很失礼了。”
陈一平点头受教,说自己考虑不周。
家里这么多人的一日三餐,都是林嘉雯带人负责,害得林嘉雯私底下跟陆伽瑶说自己都长胖了。
负责每天给雁山村供应各种粮食肉禽蔬菜的差事被交给了黄志勇两口子。
陈一平在这件事上带了私心,毕竟黄家两口子从小就把原主当成自家子侄一样的照顾。
“以后你不得不选的时候,我看你怎么办。”
程蝶衣看着陆伽瑶和安风手挽着手去往小卖部方向,打趣着陈一平。
“不用选,”陈一平淡淡的笑着。“都要了。”
他身旁的哥哥姐姐相视一笑,不置可否,婚姻和感情,本身就是两码事。
在娱乐圈沉浮多年,他们本身就是一部行走的朝港秘史。
上到政府高官和各家财团,下到艺人明星地下社团,港岛这三十多年来的恩怨情仇都装在他们俩的脑子里。
梅姐拿起陈一平已经拆了纱布的左手,看着他手掌中的结痂说道:“你知道阿姐那天为什么打你打得那么狠吗?”
“知道,阿姐是怕我尝到甜头之后变本加厉心高气傲。”陈一平想了想说:“还担心我会沾染上赌博恶习?”
“嗯,”梅姐说道:“如果不是因为那个赌字,阿轩也不会十五六岁就入行替父还债了。”
“这个我知道,”陈一平点头说,“只是我一直很好奇一个传闻,当年谢夫人梳妆打扮夜访冯家的事是真的吗?”
梅姐没回答,只是看向程蝶衣。
程蝶衣点点头,说:“是真的。谢前辈并不在意,有一次打牌的时候他亲口承认的。”
说到冯家,程蝶衣忽然想起一件事:“冯家二房有个厉害的女儿,万一你遇到了,你得多注意点,说不定以后继承冯家的就是她了。”
陈一平讶然,这件事他是知道的,而程蝶衣竟然早看出来了。
“冯静么?”
“嗯,就是她。”
对于陈一平的无所不知,程蝶衣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也不问他是如何得知的。
“陈祥是我的好友,他病逝之后,冯小姐不顾已婚的身份为他扶灵,成了压倒她婚姻的最后一棵稻草。”程蝶衣说:“本来豪门之间的联姻就是各取所需,哪里有什么爱情和亲情。”
“你现在和郭家走得近,说不定将来也会卷入豪门恩怨之中,”梅姐接口道:“这其中的度,你得自己掂量好,最好是不要牵扯太深。”
程蝶衣忽然觉得很有趣,“郭二先生有个女儿,比你大一岁,是郭家长房的小辈里唯一的女孩儿。”
他坚持称呼陈一平为陈先生,就是他对陈一平的一种认可。
两个人相差三十岁,程蝶衣以平辈和陈一平相交。
“钱债易还,情债缠身可就不那么好还咯。”
阿姐听出了哥哥的言外之意,即是调侃陈一平,也是提醒。
你已经惹了一个陆伽瑶,就别再去惹郭家那位了,豪门嫡女,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女娃儿,下来了!”
孙为民站在院子里中气十足的喊梅姐下楼。
梅姐现在每天什么时辰要做什么,她自己说了不算,孙为民说了算。
小到饮食中的药膳汤补,大到每天早晚两次每次两个小时的药浴,再有一日三餐的药不离口。
梅姐下楼后,程蝶衣忽然郑重而认真的说道:
“陈先生,谢谢你。”
“嗯?怎么?”
“前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一跃而下之后发生了很多事。醒来后才知你当时跟我说的还是有所保留的。”
陈一平咧嘴笑道:“这说明你心里的症结已经不在了,这是好事。”
程蝶衣把椅子转了个方向,抱着椅背反坐着,眺望远方天空中聚散的白云,脸上尽是温暖的笑容。
这里的人们,对他的尊重和喜爱,发自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