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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暖被“缘分”的奇妙给吸引住了。

她原本以为和陈一平的缘分是从成为同桌才开始的,却没想到,两家人之间有这么深的渊源。

“我和素素是省立公安干校的学员。我们住同一个宿舍,她睡上铺,我睡下铺。”石春蕊抚摸着照片上陈素的脸柔声说,“我比她大四岁。她撒娇的时候叫我姐姐,生气的时候就叫我石春蕊同志。”

“在学校的那三年里,我和她的成绩始终都是最好的,要么是我拿第一,要么就是她拿第一。我们从来都没有输给那些男学员,一次都没有。”石春蕊坚定的摇头重复,“一次都没有!”

“毕业之后,我们一起被特批调往益州省支援当地建设,她申请去了缉毒大队,我留在了临沧市公安局当内勤。”

“她一个月只能休一天假。每次放假她就偷偷乔装进市里找我玩,在我宿舍里唱歌,聊天,到下午末班车的时候才回去。”

“后来她家里来信说母亲重病在床,她当时有侦查任务,收到信之后过了两个多月才回去。三个月后她再回来时,她说她结婚了,对方是邻村一个比她大十岁的男人。”

“我问她,是她喜欢的人还是家里人安排的。她笑着说没什么区别。她说那个男人人很好,勤快又会说话,每天做完他家地里的活之后还跑到她家照顾她妈。他家本来是黑五类,又受了兄弟姐妹一大家子的拖累才一直找不到对象。”

“她在益州那些年,除了我之外从不跟任何人来往。后来我怀了小暖之后身体一直不好,恰好她又有了探亲假,她说老家有位大夫水平很高,便抄了我的病历带回去。”

“她把药带回来时,就已经怀了你。后来小暖出生,她也开始显怀了,就被暂时调回了市里,在我们家住了三个月。”

石春蕊笑着看向两个孩子,“你们两个在娘胎里就认识了。”

苏小暖搂着陈一平的胳膊,睁大眼睛认真听着,他却低着头一言不发。

“后来国昌申请调到益州工作,方便照顾我,素素就回老家待产了。生完你之后不到一个月,她就自己一个人回来了。她说孩子交给母亲和男人带着,这里更需要她。”

“后来她又申请调回了缉毒大队,那几年战事已经进入尾声,边境地区却还是很乱,时不时的发生小规模的战斗,毒贩势力也很猖獗。”

苏小暖不敢再听下去了,可是她又很想知道小时候抱过她亲吻过她的那个阿姨,最后怎么样了。

“那年正月,她们大队接到任务,在大冬天里窝在边境的深山老林里守着一个多月…”

“那场战斗持续了一天一夜,后来部队赶到支援才把毒贩给消灭了。但谁都没想到…”

“有个受伤的毒贩逃脱之后,躲在队伍回来的必经之路上。那地方一面是悬崖,一面是峭壁,只有一条不到两米宽的小路供人走,他躲在拐弯的角落里,身上绑着炸药包…”

“素素走在最前面,她发现了躲藏的毒贩,那个畜生引燃身上的导火索,想把悬崖边的断崖炸开,和我们的人玉石俱焚…”

“然后…”

石春蕊又一次泣不成声,“她身后的同志们后来对我说,他们只看见她抱着敌人跳下悬崖,在半空就爆炸了……”

苏小暖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滑落,为了尸骨无存的烈士,也为了陈一平。

她终于知道,他那篇博客里说的是谁了。

后来她查到了,他那天晚上哼的那首曲子,名叫再见警察。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他写出愿我们早日相聚的时候,心里得多疼。

陈一平狠狠的揉了把脸,接过石春蕊的话继续说下去。

“后来您和苏叔…苏伯伯去了福田乡。问路的时候遇到一个小女孩,长得跟她有点相似,于是你们找她问路,可是她没有带你们去找我们家,是吧?”

“你是怎么知道的?”苏国昌惊讶问道。

“那时候小女孩刚上初中,她从小就跟我妈感情很好,可能我妈告诉了她一些事情,所以你们想去找我们家的时候,她把你们当成了坏人。”

“她是我表姐,我小时候认识的第一个字就是她教的。”

“她隐瞒了很多年,如果不是这次老家拆房子,也许她还是会继续隐瞒下去。”

“前几天,我回来之前,我问她有没有我妈的照片,她说我妈害羞,看到拿照相机的人就躲。我试探她说可能是工作需要呢?她当时的反应很不自然,所以我就猜到了。”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聪明!什么你都能猜到!以后不许猜了!”

苏小暖终于忍不住呜呜大哭,跑回房间,把脑袋埋在枕头下面,泪流成河。

石春蕊抓着陈一平的双手,恳求道,“你妈妈不是不爱你,她有苦衷的。”

“我不怪她,她有她心里要守护的。”陈一平说,“我只怪我自己,过了这么多年才发现一直误会了她。”

他站起身,往苏小暖的房间走:

“这世道,哪里有什么天下太平,不过是有人替我们负重前行。”

“她是我的母亲,也是我的英雄。”

他走到苏小暖的房间门口,敲门说道:“你再哭我就自己回学校了,给你三秒钟哭完。”

第二秒苏小暖就开门出现在他面前。

紧紧的抿着嘴唇,鼻子一抽一抽的,不让自己哭出来。

他牵着她的手对长辈们说道:“伯父伯母,我先带小暖回学校了,开学第一天晚上有班会课,每个人都要参加。以后我会常来的。”

两口子趴在窗口目送他在眼皮子底下把苏小暖带走,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不知为何,同时叹气。

回学校路上,苏小暖坐在牧马人的副驾上,侧着身,一动不动的看着陈一平,眼眶里泪汪汪的。

“你说句话好吧?”

他瞥了她一眼,笑道:“特别像我身边坐着一只可怜巴巴的吉娃娃。”

“太阳,”她转过身目视前方,低声说,“我心里好疼,心疼素姨,更心疼你。”

他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说道:“疼吧,疼着疼着,等哪天不疼了人就长大了。”

“我知道,可还是好疼,”她抽泣着,“素姨太伟大了,可…”

“那是她自己选择的使命,我相信那一瞬间,尽管她来不及多想,但是她肯定没有后悔过。”他平静说道:“我要做的,是好好的活下去,把她的人生继续下去,过得充实而有意义。”

他忽然想到了某一句影响了很多人的台词:

好好活着,做有意义的事。

有意义的事,就是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