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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令是全军的总指挥,需要对这一场战役的己方所有人负责。

然而,只要是个人就会存在私心。

作为一名父亲,更为关注自己的子嗣,准备着兜底的同时,随时准备帮自己的子嗣一把,属于一种人之常情吧?

当然了,会有大公无私的人,做到对所有人一样的一视同仁。

很抱歉的来说,楼令是一个俗人,在其他人与子嗣相比起来,认为自己的子嗣更重要。

因为觉得自己的子嗣更重要,楼令倾注更多的注意力关注自己的那些子嗣,随时准备帮忙兜底,有什么问题吗?

那肯定是有问题的。

例如说,在牺牲子嗣获得战役的胜利与保住子嗣的选项上,楼令会选择保住子嗣。

讲真话,封建时代的背景下,家族永远比国家利益重要。

一个家族失去精心培养的继承人,乃至于一场战役失去几个儿子,基本上跟天塌了差不多,没有一名既是父亲又是家主的人受得了。

楼令却是又保持了理智,选择士匄来为整支部队兜底,在自己无法履行指挥责任的时候,要士匄顶上来进行指挥。

得到增援的楼小白,他准备施展自己的计划。

中央战线增加一个全员披甲的“旅”,突破的实力倍增,扛线的能力得到极大加强。

“先置换部队位置,让疲惫的人稍微恢复体力。”楼小白让楼武率部顶上去。

得到轮换的部队,他们抓紧时间喝水,只是少有人吃东西。

“吃吃吃,现在吃东西,等一下要肚子疼!”老兵训斥新兵。

新兵很不理解地说道:“剧烈运动了那么久,不吃东西怎么恢复体力。”

老兵骂道:“知道在剧烈运动啊?浑身使劲的状态下,不知道吃东西会哽住么!?”

那些都是老兵历经血泪的教训,得出来的一些经验。

所以了,一支部队的老兵,他们愿意纠正新兵的错误行为,其实是新兵的幸运。

剧烈运动之下,只是补充水分才是正确的应对方法。

关于这一点,看看一些马拉松选手再是撑不住,只喝水不进食,能够知道答案了。

当然了,跟时代的不同有更大的关系,例如说现代的军队,他们激烈交战之下可以吃一些能量棒或是高热量的食物。

冷兵器时代可没有现代的科技提供后勤保障,交战状态下进食,随后再投入激烈的作战,真的非常容易出现肠胃引发的问题。

对于现代人来讲,进食之后不要进行剧烈运动,属于是一种基本常识。因为进食再剧烈运动,极易造成阑尾炎!

楚军高层从晋军的推进速度有了新的判断。

“他们察觉到了吗?先是扩展推进面积,再减缓推进速度。”孙安看上去比较紧张。

许偃刚才有看到晋军进行增援,说道:“打了将近半个时辰,部队的体力消耗比较大,晋军来了新的增援,肯定要轮替休息。”

孙安迟疑问道:“我们是不是应该让前线轮换一下?”

“不!”许偃想都没想就拒绝,说道:“我们的兵源素质不如晋军,一旦临阵调动很难维持阵型,假退后,很有可能演变成真溃败。”

以为假装战败很容易吗?

军队的组织度差,脑子有坑的指挥官才敢玩假战败。

很多演义作品之中,经常会有假装战败引诱敌军的桥段。

事实是什么?正儿八经的战争历史之中,压根不见多少次假装战败诱敌的战例。

哪怕是有指挥官想要假装战败,基本上也是拿出一支部队当弃子,没想过派出去还能活多少人。

因为啊,真的引诱敌军进入埋伏圈,远程武器是会不分敌我进行覆盖的!

许偃知道己方的部队大概的素质,哪怕是打了半个时辰会因为疲惫增加伤亡,仍然拒绝了孙安的提议。

半个时辰便是一个小时。

平时缺乏运动的话,干几分钟的体力活都受不了。

喜欢运动的人,连续高强度运动十几分钟也会撑不住。

只有经过专业训练的人,他们才能长时间进行剧烈运动。

跟所处场景当然有关系,待在随时都有可能死亡的环境,体力再差的人也能够爆发出超乎想象的潜能,顶多就是事后浑身酸痛上好几天。

“现在是晋军占优势的一方,他们不着急才是应该的。若他们表现得很着急,反倒是一种异常。”许偃不是在自我安慰,作为一名老将,说一些事实而已。

孙安默默记着,极力汲取更多的经验。

许偃觉得孙安这个后辈不错,愿意多讲一些事情,说道:“知道‘好整以暇’这个故事吧?”

孙安还真的知道。

所谓的好整以暇,指的是战场上的晋军总是显得从容不迫。

“不是我灭自己的威风,我们跟晋军交战可以占到便宜的次数不多,每一次都该用最严肃的态度对待。一旦认为可以占便宜,一定要思考是不是真的能够占到便宜。”许偃说道。

那一句话倒是说得让孙安深感无语。

“用这样的心态跟晋军交战,能打得赢吗?”孙安心想。

这是缺少被晋军教育的人才有的想法。

楚国与晋国展开争霸,一开始楚国信心满满,真正展开较量却是胜少败多的格局。

因为一再吃到教训的关系国才每次保证面对晋军必须有数量的优势,搞得连拉蛮人凑人头的事情都重复干了。

楚国不知道蛮人战斗力低下吗?怎么可能不知道嘛!

明知道蛮人战斗力低下,楚国却是一次次拉蛮人凑数,为的就是用蛮人的小命去浪费晋军的体力,再让楚军上去与体力被消耗的晋军展开激战。

要不是这一次遭遇战比较特殊,许偃才不会一开始就投入正规部队,怕的事情是蛮人或农夫扛不住线啊!

两军投入作战的兵力不少,楚军的先头部队几乎全军出战,晋军的参战部队达到三分之二。

因为投入作战的人多,打的又是堂堂正正之战的关系,战线一开始是一条直线,打着打着已经让战线出现扭曲,尤其是中央战线的晋军有了突出部。

许偃派人找来蒍以邓,说道:“如果你们休息足够,请以邓大夫率军开辟新的局部战场。想在哪里开辟新战场,由以邓大夫自决。”

这可是蒍家人。

虽然许偃作为这一次与晋军交战的主将,但是不敢真的拿蒍家人当牲口使唤。

“正要与晋人决一死战!”蒍以邓表现得很豪气。

楚国近年来与晋国的较量属于是屡败屡战,不管老牌或是新兴家族,谁不知道现如今的晋国很厉害呢?

幸亏楚人的性格足够坚韧,有着明知道难以对抗也敢亮剑的决心,换作是其他国家的人,抱着的一定是避其锋芒的心态。

那不是开玩笑。

看看自我牛逼轰轰的齐人,他们没有放弃争取重新振兴,面对如日中天的晋国却是认怂,乖得丝毫不敢违逆。

一次两次认怂是迫于局势,认怂成了本能习惯,只要对手不自爆的话,难有重新振作的可能性了。

那叫什么?叫被驯服。

蒍以邓这一次是抱着一雪前耻的心态过来参战,打定主意要抓住楼氏的重要族人,报上一次被俘受辱的仇,求战意志还是很强烈的。

楚军有了新的动作,很快就被晋军发现了。

早就做好准备的士鲂和祁午开始商量。

祁午想要有所表现,说道:“由我部出击吧?”

士鲂略微迟疑,说道:“那便拜托新军佐了。”

晋国的公族好不容易有封君获得卿位,他们可是铆足了劲想要好好表现一次,证明他们并未衰弱,仍旧有着很强的战斗力。

长时间没有尽力纳赋的各个封君家族,他们不说掏光家底,事先的准备确实比较充分,光是披甲之士就动用了两千余人。

祁午在整顿部队的时候,将披甲的人集中归纳到一个编制之下,第一战就让这一支全员披甲的部队布置在最前端。

楚军有新的部队要开辟另一个局部战场。

晋军这边由祁午率军出战。

“这一支部队便交给你了。”祁午很慎重地对羊舌肸(xi)说道。

羊舌肸严肃地说道:“肸,领命!”

感到不是那么放心的祁午又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发现对面不好打的话,不用玩命进攻。”

两千多披甲的部队,先不提士兵的素质到底怎么样,要看的是心理状态是怎么样。

祁午其实知道别看一个个叫嚣着要让其他家族见证自己的实力,实际上公族当了很长时间的烂泥,要说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肸,明白。”羊舌肸非常认真地说道:“请新军佐放心,肸真的明白。”

话说,这位羊舌肸是谁?他是羊舌之主羊舌赤的儿子,现在还比较年轻,却是公族中出污泥而不染的其中一人。

祁午为什么信任羊舌肸,愿意将手头最精锐的部队指挥权交出去?正是因为祁午跟一众公族接触下来,认识到羊舌肸的清醒。

历史上,公族全面被卿位家族打压的时期,只有羊舌肸排除万难占据高位,成了公族中的中坚分子。

只不过……,羊舌氏最后的下场并不好,玩什么不好,非得玩换妻游戏,搞到家族被灭。

羊舌肸得到任务,出战后位处军阵的最前方,频频回头注意己方军阵的情况。

这一次,参加国战的部队中,有两个“师”由各家公族封君拼凑而成,他们组成祁午的直属部队。

有了出战的任务,一个“师”先在本阵做战前祈祷,随后脱离本阵开始进行推进。

楚军这一边,想要一雪前耻的蒍以邓,自然是亲自出战。

再提一次,当前没有布面旗帜,很难辨认某支部队是归属哪个家族。

蒍以邓极力辨认,直至离得比较近才知道对面的晋军是晋国公族的部队。

在认出来之后,蒍以邓实在是忍不住,给“哈!?”了一声。

郤氏、栾氏、韩氏没有转变立场成为卿位家族之前,晋国的公族当然是非常能打的。

等郤氏、栾氏、韩氏改变身份之后,一直在跟晋国较量的楚国比谁都更早发现一点,也就是失去了三个强力家族的晋国公族实力断崖式的下降。

“这一把,应该是稳了?”蒍以邓心想。

两支不同阵营的军队,他们很快在互相推进之后,进入射程各自射了三波箭矢。

箭矢不断落下,中箭的人发出闷哼,没死且伤不重有力气大声惨叫,伤重就只有呻吟的力气,瞬间毙命的人其实不多。

晋国和楚国都是强国,再弱的部队也不至于在三波箭矢互射之下就崩溃,他们怀着不同的心态抵近,随后展开了“线列战”的拼杀。

因为都没有发动战车冲锋的关系,开打之初双方的方阵都维持住,战线趋于直线。

近距离接触的那一瞬间,木杆和金属的磕碰声密密麻麻,两边倒下的人也是极多。

处在第一线的羊舌肸和蒍以邓很碰巧碰上,能够从对方身上的甲胄辨认出起码是一名贵族,只是没有见过面的关系,不知道对方是谁。

“晋国的着甲率很高啊!”蒍以邓只是看一眼羊舌肸,注意力转到了晋军队列之中。

后面才到来的蒍以邓是没有看见晋军的摆兵布阵,当时大批身穿铁甲的晋军位列第一线,阳光照射之下银光闪闪。

向楼氏采购铁甲的公族封君不少,这一家数十件,那一家上百件。

确认纳赋之后,采购了铁甲的公族封君,他们当然没有可能全数拿出来,最多就肯拿出其中的一半。

由羊舌肸充当临时指挥的这一支部队,里面披着铁甲的人不少,只是仍有三分之一左右是布甲。

蒍以邓当然知道有没有披甲的区别,看过去披甲的晋军数量不少,下意识选择收着点打。

“公族奋起了啊。”士匄多少是有些调侃的意思。

楼令当然有看到新的局部战场形成,看了一小会之后才说道:“虽然不知道那一批楚军是哪些家族构成,公族的部队能够与之打得僵持,确实是奋起了。”

这是多瞧不上公族的武装呢?

论事实,晋国公族近二三十年来非常拉垮,不怪楼令和士匄怀疑他们的战斗力。

而在指挥部队交战的祁午和蒍以邓又是不同的感受了。

“对面是谁,怎么顶得住!?”x2

在祁午的畅想中,使用披甲之士充当前劲,应该一开始就势如破竹才对,哪怕是被挡住也该是己方体力被消耗之后的事情,没有想到一开始就打得有来有回。

而蒍以邓这里,他一样是将精锐部队安排在最前茅,认为晋军会顶不住,结果却是被挡住了。

为什么晋国这边叫前劲,楚国那边叫前茅?

听过“后劲不足”和“名列前茅”这两个成语吧?第一个成语便是说的晋军,后一个成语讲的就是楚军。

新局部战场打得很激烈,只是双方都有些放不开。

楼令确认公族暂时顶得住,不再做更多的关注,将注意力放在重新推进的中央战线。

至于说战场的左右两翼?由于新的局部战场出现,原有战线的右翼成了中央战线的一部分,率军去开辟新局部战场的士鲂和祁午所部变成了新的右翼战线。

“让宋军紧跟推进。”楼令担心中央战线出现明显的脱节,又吩咐道:“上去告知小白,让他注意宋军的跟进距离。”

这里,能够看出楼令对宋军不那么放心。

真不是宋军战斗力极差,完全是晋国高层不寄望于盟友会有多好的发挥。类似的心态在晋国高层身上,属于是一种常态了。

打堂堂正正之战,最为要命的就是战线脱节,一旦自己陷进去的话,整条战线出现扭曲是必然的事情,想突围远比想象中更难。

得到消息的楼小白转头看向右侧,从泛起的烟尘才知道有了新的局部战场。

“计划或许要改一改,变更为杀伤更多的敌军,不追求将敌军凿穿。”楼小白不是那么信任宋军的战斗力,怀疑他们的右翼,不是宋军会跟不上,就是宋军会被楚军击溃。

这倒是显得很晋人了。

真不是晋人信不过自己的盟友,主要是战场上被拖累的次数太多,很难对盟友有充足的信心。

楼武得到通知,特地从第一线退下来,找到楼小白说道:“我们的右翼是宋军,能不能让魏氏的部队顶上去,我与朔联合负责左翼?”

“你要坚持原有计划?”楼小白问道。

楼武颔首道:“我们对面的楚军自行后退,他们不可能保持严谨的阵型。我觉得有机会的话,不能错过了。”

楼小白更在乎的事情是,哪怕不占大便宜,不要吃了大亏。

经过权衡之后,楼小白对楼武说道:“没有来自我的指示,你不能擅自行动!”

楼武看不出楼小白有没有心动,同时并未心生不悦,应了声“好”之后,回去指挥部队了。

兄弟分嫡庶和长幼。

现代太爱玩梗,讲姐姐对弟弟的血脉压制。

在封建时代,嫡长子对一众兄弟的血脉压制,它是真实存在的。

那是封建的家族,他们内部的尊卑分得很清楚。这种清楚是从小就刻意强调,除非是教育失败,要不然什么样的人该服从于谁,打小就养成固定的思维了。

讲真话,相比起追求立下大功劳,楼小白更趋于不犯大错误。

并不是作为世子才形成楼小白的那种思维,害怕输了会影响到威信。

作为世子的人,他们天然将家族的一切视为所有物,会更加爱惜许多。

需要立下大功劳来改变待遇的人,他们倒也不是想要刻意挥霍,只是更倾向于有更多的冒险精神。

中央战线的晋军推进速度再一次降低,搞得许偃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我们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许偃说得是开辟新的局部战场。

一场战役,必定是一次次新的举动,产生后续的一连串效应。

这种堂堂正正的交战模式,其实跟回合制差不多。敌我双方都是明牌,有所行动都在对方的注视之下,很难造成突然性。

孙安不是那么确认地说道:“好像……是不该开辟新战场。”

他们本来要设一个口袋,引诱晋军的中央战线一再突进,随后实施三面包夹尝试吃掉。

结果开辟了新的局部战场,两边的中央战线再一次拉伸,各自也有了新的左右两翼。

什么叫都有了新的左右两翼?因为朝向的不同,所以敌军的左翼便是己方的右翼,就叫有了新的左右两翼。

“等等,再等等看。”许偃不好改变计划,只能继续实施了。

孙安就是再没有实战经验,哪里不知道吩咐进行一项行动,不能随随便便就改。

毕竟,当前没有即时通讯工具,传达军令非常麻烦。

另外,双方已经展开接触战,随意调动军队会出现破绽,一旦敌军抓住破绽的话,说不定就要全线崩溃了。

交战一直在持续,由于晋军减缓了中央战线的推进速度,楚军却是想引诱晋军进入包夹圈子,正面战场的交战烈度一下子降低,连带某一个侧面的交战也不再那么激烈。

打得最为激烈的是刚刚开打的那个局部战场,制造出来的动静都要掩盖其它区域了。

“喊得那么大声,打得也很激烈。”士匄知道事情坏了。

楼令在皱眉。

什么情况啊?

有一句话叫:会咬人的狗不叫。

一支精锐部队,他们上阵之后绝不会肆意喊叫,知道这是浪费体力的行为。

新兵蛋子上了战场极力嘶吼,其实是在用这种方式给自己壮胆,试图吓到对手。

楼令对士匄说道:“也许……,该停止推进,准备好救援了。”

“不是还有……”士匄本来说还有士鲂所部,话到一半停下来。

楼令皱眉说道:“士气如虹参战,发现推进困难开始吼叫,僵持迟早会被打破。他们一旦转身就跑,怎么可能不冲击友军。”

有些部队,他们真的只配打顺风仗,稍微逆风就会逃窜,变成友军的噩梦!

不是楼令看不起公族组成的部队,完全就是应该做好必要的准备。

士匄愿意相信楼令的判断,开始为士鲂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