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孝带着几个族人,来到放榜的告示前,又仔细看了一遍。
果然,没有见到王谦的名字。
王孝见状,脑袋一热,就向衙门里冲了进去。
“喂喂,你什么人!衙门重地!闲人免进!”
值班的四个差役,赶紧将王孝拦住。
“如果有冤情,可以先找讼师写状子,递给我们!”
差役说道。
王孝愤怒道:“我要告你们师爷科举舞弊!收了我儿子的钱,却不录取我儿子!”
“啊?”
四个差役闻言,惊的目瞪口呆。
这老家伙,不是疯了吧?
竟然状告周师爷!
而且还是科举舞弊,这可不是小事。
虽然大家都清楚,县试不存在公平。
但这只能私下里说,绝不能放到明面上说。
否则可是要掉脑袋的。
“你等着,我进去通知县尊!”
一个差役急忙转身进去。
王孝见这几个差役,面露惊恐。
还以为自己抓到了他们的把柄。
信心瞬间大增,为了给儿子争取一个童生的身份,王孝已经是豁出去了。
“大周立国一百五十余载,科举取士向来公平、公正,而今日,县试有人徇私舞弊,这是对天下读书人的不公!这是对大周律法的挑衅!”
王孝见一些学子围了过来,底气十足,大声嚷嚷。
这些学子,都是落榜的人,因为不甘心,所以才徘徊在告示前久久不肯散去。
听到王孝在这嚷嚷科举舞弊,全都来了精神。
是啊,要是科举不存在舞弊,像他们这些人,又怎么可能不被录取!
一般人或许看不出端倪。
但学子中,还是有几个见闻多的,一眼就看出了名单的问题。
这些被录取的学子,全都是龙城权贵、巨贾、豪强、地主家的子弟。
寒门子弟,一个没有。
放在以前,落榜的学子,也就是发发牢骚,然后大醉一场,回家后麻痹自己,继续埋头苦读,期待某一天,命运之神能够眷顾自己。
但现在,因为有人带头闹事,学子们全都有了主心骨。
他们知道,必须要趁这个机会,将事情闹大,最好引起天下学子的激愤,如此,朝廷才会重视。
而他们也可以争取一个公平公正的机会。
一时间,这些学子,全都像是打了鸡血般,聚集在王孝的身后,跟着王孝高呼:“科举舞弊!还我公平!”
几个王氏族人,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赶紧悄悄的溜到一旁。
这些学子也不是吃素的,有几个机灵的,已经跑去摇人。
厅里,胡怀仁一脸愁容。
手中拿着恩师那边的回信。
恩师告诉胡怀仁,仅凭一个宣大强的证词,还不足够将周云锋拿下。
想要将周云锋串匪的罪名坐实,还需物证。
若是没有物证,最好抓几个云雾山的强盗,由他们指证周云锋。
否则枢密院那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抓几个强盗,这不是为难我吗?”
胡怀仁在厅里来回踱步,寻思怎么抓人,或者找到周云锋串匪的罪证。
的确,仅靠宣大强的一面之词,就想对一个朝廷命官下手,还不够说服力。
正在思索下一步怎么做时,一个差役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什么事,慌成这样?云雾山的强盗起事了,还是咋的?”
胡怀仁不悦的训斥道。
差役赶紧请罪,然后将王孝在衙门外闹事的事情说了一遍。
“大胆!哪里来的刁民!敢在衙门外闹事!你们也是一群废物!任由他在衙门外胡言乱语!还不赶紧将他拿下!”
胡怀仁气急败坏道。
“遵命!”
差役急忙跑了出去。
没等这个差役走远,又一个差役跑了进来。
“你又有什么事?”
胡怀仁瞪眼道。
差役惊慌道:“县尊老爷,外面的那些学子,现在都聚在一起,嚷嚷科举舞弊,说县尊老爷收受贿赂,要老爷还他们一个公正!”
“荒唐!本县什么时候舞弊了!”
听到这些话,胡怀仁的脸色都绿了,浑身瞬间就被冷汗浸透了。
科举舞弊这么大一顶帽子扣在脑袋上,他胡怀仁就是有一万个脑袋,也不够砍得啊!
虽然天下乌鸦一般黑,但枪打出头鸟。
朝廷才不会管别的府县有没有科举舞弊。
为了平息学子们的怒火,肯定会拿他开刀。
“带头闹事的人是谁?”
胡怀仁一边向外走,一边问道。
“听说是柏乡王氏族长,叫王孝!”
差役答道。
“一个区区族长,也敢在官府外大放厥词!真是找死!”
胡怀仁恨得牙根痒痒。
“胡县尊,什么事这么紧张?”
周云锋不知从哪冒了出来,瞧着胡怀仁阴阳怪气的说道。
“哼,你别得意!”
胡怀仁瞥了眼周云锋,也顾不得同周云锋废话,继续向外走去。
等胡怀仁来到衙门外,就见王孝站在一百多个学子面前,滔滔不绝的控诉自己科举舞弊。
这么一会功夫,学子的人数就从二三十人,变成了一百多人。
并且这个人数,还在快速增长。
附近的百姓,也都闻风而来。
“我儿王谦,想必诸位同学也都有所耳闻,那可是柏乡第一才子!才华横溢,自是不用多说!就连私塾的先生都说,我儿有状元之姿!”
王孝吐沫横飞的吹嘘自己的儿子。
学子们听到王孝夸赞王谦是柏乡第一才子,还有状元之姿。
一个个心中都是哭笑不得。
王谦在学子当中,的确是赫赫有名。
不过不是以才华着称,而是出了名的勾栏小霸王、赌坊送财童子……
不过,他们对此根本不在意。
他们现在就想将事情闹大。
反正有王孝这个沙雕当出头鸟,就算胡怀仁想杀鸡儆猴,震慑他们,也是王孝遭殃。
王孝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已经十分危险。
仍在口若悬河的斥责胡怀仁不当人子,妄为一县之尊。
这一幕瞧得胡怀仁差点七窍生烟。
“来人,给我将这个血口喷人的狂妄之徒拿下!”
胡怀仁吼道。
“竟然在衙门外,胡言乱语,污蔑本县!你好大的胆子!”
胡怀仁指着王孝,气的浑身颤抖。
几个差役健步上前,将王孝摁在地上。
王孝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装逼过头了。
他赶紧解释道:“县尊大人!小民不是与您作对!小民只是来替我儿子要个公道!周师爷收了我儿一百贯钱,答应给我儿子一个名额,但现在放榜了,却没有我儿的名字!”
“你踏马瞎说什么,周师爷怎么可能收你儿子的钱!县试的名额,都是考生凭实力争取的!”
胡怀仁见王孝越描越黑,当真是气的五脏六腑都快爆炸了。
同时,他对周垚也感到了无比的愤怒。
这个饭桶,到底收了多少人的钱?
屁股也不知道擦干净,现在要害死他了!
学子们听得清清楚楚,全都义愤填膺的叫喊:“胡怀仁,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就去府衙告状!府衙要是不受理,我们就去汴京告御状!”
“你身为龙城县尊,却指使手下人收取贿赂,售卖县试功名的名额,视国家律法于儿戏!此乃杀头抄家的大罪!”
……
“安静!”
胡怀仁眼见事态有些无法控制,急得脑门都是汗。
“这件事,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来人,给我将周垚抓来,与此人当面对质!”
“遵命!”
张恒带着一队捕快,已经赶到,暂时稳住了局面。
否则学子们群情激愤之下,说不定会将衙门都给拆了。
本来这些学子,就因为没被录取,而憋着一肚子怨气,正愁没地方发泄。
“将这人押进去,升堂审理!”
胡怀仁又道。
“不行,今天就在这外面审理,当着我们大家的面!”
学子们一万个不同意。
见状,胡怀仁只能顺应民意。
于是,龙城有史以来,第一个露天公审的案件,出现了。
聊斋。
“公子,不好了!”
王大成急急忙忙走了进来。
“又出什么事了?廖士美出招了?”
王暄正在整理脑海里的那些诗赋文章,这么做,是为了防止类似章洵、李仲明的情况出现,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
这几天,从天下各地来的书信,就有几百封。
有粉丝写来的崇拜爱慕之言,也有自视甚高者寄来的挑战书……
这让王暄有种危机感,要是哪天出现了例如苏轼、王安石那样拥有真才实学的才子挑战自己,自己岂不是要穿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