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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皇宫。

“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

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

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

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

男儿欲遂平生志,五经勤向窗前读!”

“嗯,是首难得的佳作!”

庆德帝坐在龙椅上,反复吟诵合州学政程敏呈上的这首劝学诗。

大周当前的风气败坏,文坛凋零,能吟诗作赋的才子,寥寥无几。

科举选拔出来的都是些草包,前两年还闹出个文盲中举的笑话。

庆德帝对科举舞弊、官场腐败的现象,心知肚明。

奈何他幼年继位,朝政大权,一直被太后及左相把持,直到近些年太后扛不住压力才还政于他。

亲政的庆德帝,本想在掌握大权后,大干一场。

但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外戚执掌枢密院,左相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两大势力集团压根不鸟庆德帝。

庆德帝的政令连宫门都没出去就被驳了回来。

这让庆德帝有种极深的挫败感。

他试图反抗,以天子的权威,罢黜这些敢违背自己的臣子。

但是得到的却是更大的阻力。

甚至有人隐隐威胁庆德帝,先帝生有三子,不是只有他才能当这个皇帝!

庆德帝感觉生命受到了威胁,从此收敛了锋芒。

对于朝政不再过问,一切都由左相和枢密使商议裁决。

而他则整日饮酒作乐,吟诗作赋,蹴鞠赛马。

成了天下人眼中的昏君。

庆德帝是个喜欢诗词的人,平日里经常吟诗作赋,只是水平不怎样。

看到王暄的诗,心中顿生爱才之意。

“此人还有其他诗作吗?”

庆德帝问身边的宦官道。

宦官赶忙道:“老奴昨日就听翰林院的诸位大人说过,龙城出了一个才子,作的一首好诗,因为知道官家喜欢诗词,就记了下来。”

庆德帝闻言,嗔怪道:“梁伴伴,你这就不够意思了,明知道朕喜爱诗词歌赋,为何现在才说?”

梁伴伴惶恐道:“官家勿怪,老奴一时忘了。”

“哎,翰林院的那群草包都知道了这些诗,偏偏朕现在才看到。”

庆德帝摇头叹息。

他面前的这些奏折,都是左相和枢密院截留挑选出来的,全都是些鸡毛蒜皮、无关紧要的事情。

全当给庆德帝打发无聊时光了。

因为筛选,耽搁了时间,是以,王暄的这几首诗,已经传遍汴京后,庆德帝才后知后觉。

梁伴伴见庆德帝一脸失落,赶紧安慰道:“官家勿恼,老奴听说,昔日,楚国山上,有一只大鸟,身披五彩,三年不飞,也不鸣叫,官家可知是何原因?”

庆德帝听罢,哈哈大笑,知道这是梁伴伴拿楚庄王的故事来激励自己。

于是笑道:“那只鸟,三年不飞,一飞冲天,三年不叫,一鸣惊人!楚庄王的典故,你当朕不知道!”

梁伴伴陪笑道:“是老奴班门弄斧了,在官家面前,卖弄学问。”

庆德帝笑道:“在这个时候,只有梁伴伴你陪着朕,开导朕了!”

“能跟随官家,是老奴一身的荣幸!”

梁伴伴激动道。

“你快将这个王玄孟作的其他诗,诵来给朕听听。”

庆德帝催促道。

梁伴伴连忙答应,想了想,将王暄的咏塔、劝学诗(2),以及侠客背了出来。

庆德帝一边听,一边跟着复诵,眼睛里的光越来越亮,恨不得立刻将王暄召入皇宫谈论学问。

“大周几十年,没有出过这样的才子了,你说,朕下一道诏书,将此人召入皇宫,引为心腹,如何?”

庆德帝高兴的手舞足蹈,有种找到知己的冲动。

梁伴伴苦笑道:“官家,只怕左相,枢密使那边不同意啊!”

这话一出,庆德帝的好心情,瞬间跌入谷底。

“难道朕连召一个人入宫的权力都没有了?”

庆德帝不甘心的说道。

梁伴伴叹气道:“左相和太后对官家的禁锢,官家应该清楚,他们是不会让外人轻易接近官家的。”

庆德帝的脸色愈发阴沉。

梁伴伴说的,庆德帝自然清楚。

他身边的宦官、宫女,侍寝的妃子,哪一个不是太后、左相安排的人。

也就只有梁伴伴,知己贴心了。

平日里召见臣子,左相和太后都会在场。

庆德帝想要私下面见臣子,那是想都别想。

即便如此,庆德帝还是想争取一下。

他的确被王暄的才华惊艳到了,想要与此人讨教一二,提升自己的学问。

更重要的是,庆德帝也想借此试探一下左相、太后的反应。

如果这两个老东西不反对,他就可以慢慢扶持自己的势力,削弱外戚和左相集团对自己的钳制。

庆德帝当即给王暄下了一道诏书,宣王暄入宫。

在诏书被送到中书省,等着盖章的时候,中书令见是皇帝亲自拟写的诏书,不敢怠慢,仔细看后,便赶紧报给了左相。

左相章深听完中书令的禀报,立刻来见庆德帝。

庆德帝也没想到,自己不过下了一道诏书,居然引得左相亲自来找。

章深虽然也是经常入宫,但大多都是去太后的宫苑商议事情,很少来见庆德帝。

这次听说章深来见,庆德帝还有些小惊讶。

当章深说明来意后,庆德帝的眼中掠过一丝恨意,但很快就被掩饰,又换成了一副平淡的笑容。

“左相,不过就是朕近些日子无趣,又听闻此人才华了得,便想召他入宫切磋学问,难道这都不行?”

庆德帝的语气带有一丝恼意,甚至还有一丝埋怨。

章深自然听得出庆德帝的抱怨,但他没有在意,一只笼中鸟罢了,关的久了,有些怨气,也很正常。

只是抱怨归抱怨,但若是想要挣脱牢笼,那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念头也不行。

“这个王玄孟,我昨日也听下面人说过,有些人捧他是文坛百年难得一遇的才子!什么小诗仙、诗帝之类的名头,五花八门。”

章深的声音十分平缓,听不出喜怒哀乐。

“可仅仅如此,陛下就想召他入宫,我觉得大可不必!”

庆德帝非常失望的说道:“左相未免管得太宽了,朕想见个人都不行吗?”

章深继续道:“他若是真的有学问,有才华,就该走科举,等到了汴京参加殿试,官家自然能见!如果只是凭借诗词小道,就能得到官家的垂青赏识,那以后,天下学子,谁还愿意静心作学问,怕是全都一头扎进诗词里去,长此以往,科举取士,还有多少真才实学的人!”

“他作的诗,老臣也读过了,有点才气,但不多,只能算是好诗,但还算不上惊艳!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庆德帝听了章深的话,脸色憋得通红。

你有才华,那你倒是作两首给朕听听,成天就知道阴人的老东西,有什么资格评判王暄的诗作!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站起来指着章深的鼻子痛骂,你这个误国误朕的老匹夫!整个国家就因为你们这些人,而变得乌烟瘴气,你还好意思说什么科举取士,真才实学,也不害臊。

但自幼被宫女宦官带大的他,骨子里缺少了一股阳刚之气。

这些话,这样热血澎湃的画面,他只能在脑海里想一想。

真要他这么做,他不敢。

“不过这个王玄孟的劝学诗,倒也符合我大周崇文尚儒的风气,可以嘉奖,以示鼓励。”

章深又道。

庆德帝笑了笑,道:“那左相打算如何嘉奖?”

章深道:“赏金一百两,作为鼓励。”

“还是左相考虑深远,朕不能及也。”

庆德帝心中恨死了章深,脸色却是一副惭愧不如的神情。

章深对此,十分满意。

又聊了几句,章深就告辞而去。

留下庆德帝在宫殿里,脸色黑如锅底。

章深的这一番操作,直接将庆德帝对王暄的看重赏识,变成了他左相对王暄的欣赏青睐。

章深老奸巨猾,他自然清楚只要王暄持续输出佳作,将来对文坛的影响将不可估量!

搞不好,就是未来的文坛领袖。

这样的人物,必须站在他左相的阵营里。

本来,就算没有庆德帝这一出,章深也打算派人拉拢王暄。

回到左相府,章深就立即命人将王暄的劝学诗广告天下,激励天下学子上进求学。

同时,他以自己的名义,代表朝廷,赏赐王暄一百金!

这样做的目的,就是向天下士子表明自己对人才的爱惜、重视。

如此,天下士子谁敢不以他左相马首是瞻?

王暄还不知道,就因为自己作了几首诗,远在汴京的朝堂上,皇帝和左相,已经暗中较劲了一回。

最后,庆德帝完败。

当然,这些年,庆德帝就没赢过。

此时,王暄已经回到了客栈,见到了王星、王永年几人。

他们今早一起来,就听说了昨夜妙人坊走水的事情,不过他们也没将妙人坊走水与王暄联系到一起。

而王暄也不想跟他们说这件事,一方面是他们在这件事上帮不到自己,二来不想他们担心害怕。

现在启动资金有了,靠山也有了,只管放开手脚,大干一场就是。

随即,王暄带着王星、王永年几人又找了个牙行,打算买几间商铺。

昨天那个牙行马爷的事情,早就传遍了龙城的牙行。

都是同行,兔死狐悲。

但是悲伤仅仅持续了几秒,取而代之的就是暗戳戳的喜悦。

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就意味着他们能多挣一份钱。

为了防止重蹈覆辙,牙行们之间互通消息,关于王暄的外貌特征、说话特点,全都详细掌握,因此,当王暄又找了一个牙行时,那个牙行看王暄的眼神慌的一批。

牙行害怕王暄一怒之下,就把自己送去了衙门,所以便想推辞,不接王暄的单。

可是又害怕这样做,会直接激怒王暄,最后还是被送去衙门。

片刻的功夫,牙行内心就经历了几百种死亡循环。

最终,他一咬牙,打算拼着倒贴钱,也要伺候好王暄的想法,带王暄去挑选商铺了。

王暄见他是个老实且卖力的牙行,也是十分满意。

忙活了一下午,王暄定下了八间商铺,加起来总面积八百平方米,足够开一家大型商场。

搞定了商铺,王暄又在龙城买了一间三进三出的大宅院,作为自己在龙城的落脚点。

总不能带着王星几人天天住客栈吧。

即使牙行没敢赚王暄一分中介费,并且从中斡旋,替王暄争取了很大的价格优惠,最后一算账,王暄还是花出去了一千一百两银子。

王星、王永年几人,一直跟在王暄身后,目睹了全过程。

见王暄买商铺、买宅院,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全都是震惊的目瞪口呆。

他们最震惊的是,王暄的钱是哪来的?

要知道王暄昨天手里只有四十几贯钱,连旮旯角都买不起。

怎么才一晚的功夫,就有了这么多的钱!

这就算卖屁股,也卖不来这么多钱吧。

这可是一千多两银子啊,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笔钱。

还是他们的暄哥儿有本事。

王永年、王忠几人,感慨万千。

在不久前,王暄给他们的印象,还只是一个庸庸碌碌的书呆子。

这才过去多久,在王暄身上的变化,用翻天覆地来形容都不为过。

难道这都是读书带给暄哥儿的变化?

看来以后还是得让自己的娃好好读书啊。

王暄没空理会几人的胡思乱想,他晚上还要赴宴,结交龙城的各个大佬,时间十分紧张。

为了不耽搁商场的进程,王暄拿出纸笔,简单画了个草图。

“暄哥儿,你这图是什么意思?要把那些商铺之间全部打通?”

王永年在乡里农闲时,就是专门干建造、修葺房屋的活,所以一眼就看懂了王暄草图的意思。

“忘了永年叔是泥瓦匠,那这个活,就交给永年叔来干。”

王暄诧异的扫了眼王永年,随即笑着将图递给王永年。

王永年惶恐的接过图,道:“暄哥儿,八间商铺打通,还要重新修葺,粉刷,这可是个大活,需要时间。”

王暄点头道:“的确是个大活,所以更要拜托永年叔,工程必须仔细、认真,不能马虎,要是这其中出了差错,我可是会翻脸的!”

王永年连忙拍着胸脯道:“暄哥儿放心,这个活,是我擅长的领域,绝对不能让暄哥儿失望!”

他们几个都拿了王暄提前发放的工钱,心里对王暄感恩戴德,早就憋着一股干劲,不能让王暄觉得带上他们是多余的。

现在机会来了,自然要卖力表现。

不能对不起王暄给的高工钱。

见王忠几人也是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王暄笑道:“商铺这个活,交给永年叔,忠叔你们几个,我另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