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就是一通洗漱，杨风打发韩闻墨去睡觉。
火车上本来就累，今天又是一天忙碌，韩闻墨能从现在一觉睡到明天早上去。
没想到韩闻墨煞有其事地说：“不行，妈，我睡不着。”
杨风奇了：“你还能睡不着？”
韩闻墨幽幽地看了她一眼：“被你说的，我今天必须把计划做了，书看了，不然明天怎么去见秦老师啊。”
杨风抿着唇轻轻笑了一下，又好兄弟似的跟他说：“那你可以拿下楼，我练会儿字，陪你。”
不止是韩闻墨被她说得焦虑，杨风自己心中也不太平静。
需要多写一会儿大字来平心静气。
这个习惯不仅教给了韩境元，连韩闻墨现在也是，情绪上来了就去写字。
他抄古诗，抄文章，抄单词，光抄写的本子都有好多个。
杨风的不平静主要来源于太顺利了。
一切都太顺利了，有人脉，又有关系，所有的事情都好像发展得非常顺利，但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提起心来。
所有的事情在脑海中一一排列，找到它们的漏洞。
羊城的单子明年得再签一次合同，增长到明年年初，每个月五千的供货量显然不够，当时受限于资金问题，如今要补上。
还有京郊机械厂附近的地，也要想办法了，总不能真的等到建筑公司发展起来再盖吧。
海市的工厂得再往回运一批货，每一家华裳都要配上。
店面装修那边也得和安梅确认。
还有电话……
啪嗒！
杨风顺着声音看过去，韩闻墨手里的笔沿着桌子滚到了地上。
他本人头深深垂着，睡得迷迷糊糊。
杨风轻轻推醒他，跟他说写完了，让他上楼去睡。
也许是听到写完了，韩闻墨真的溜下凳子，朝楼梯口走去。
杨风怕他摔着，跟着他上楼看他躺好。
一点儿也不用担心他被吵醒再次入睡的问题。
韩闻墨的秒睡是真的不用掐表的，眼睛一闭就能不省人事。
被打断了，杨风自己也去休息了。
她相信只要睡好，再多的问题也会变得简单起来。
第二天她去的是纺织厂那边，想知道棉花什么时候回来。
也是她去的时间刚好，棉花刚进厂没几天。
安国强说是这两天厂里的车跑运输，没时间给她往过送。
“不过棉花是真的好棉花，长绒棉，摸着手感都不一样。”
杨风感激地笑笑：“那这我一定得好好感谢感谢你们了，要不然今年冬天买不到棉花真不好办。”
她一听这话就知道不是车没有时间，而是可能有人看上她的棉花了。
也不知道她来得时间够不够早，纺织厂想到办法了没。
安国强带着她一起来到厂长办公室。
杨风一见面就大声道谢：“真是太感谢您了，这都十月份了，我看有的人都穿上小袄了，要不是托您的福，我今年怕是还买不到棉花。”
她一副感激不尽的模样倒是让厂长心头好受了不少。
他看到那长绒棉就后悔了，那棉花又便宜又软。
他怎么就昏了头要去买那七毛钱一斤的棉花呢！
“小杨啊，你那棉花可是占人家大便宜了。”
杨风听他酸溜溜的语气也不恼，也不顺着问。
她自然而然地说：“您猜猜我这次去辽北看到了什么？我在商店看到了咱们厂的花布，在辽北卖的可好了，一摆出来都抢着买呢，能做出这么受欢迎的布真是厉害。”
一向不阿谀奉承的人夸赞的时候会显得格外真诚。
安国强认识辽北那边的人，他刚刚就听杨风讲了一番见闻，听得津津有味。
这会儿主动就做起了杨风的捧哏。
“是啊，小杨说那边温度低，她去那会儿就穿上了毛衣和外套，遇到好几个穿着咱们厂出的的确良布做的衬衣呢。”
这话的真实性有待商榷，能做出来的确良的厂大多办法都差不多。
他们是产布，又不是产衣服，能从衣服上看出布料是哪家的，要换个人说肯定是胡扯。
可这是杨风说得呀，杨风来他们厂几回，就能说出他们都给哪里供过货，这水平让人不得不信。
厂长其实听得也挺舒坦的。
杨风先他一步开口：“照我看，就以这个水平发展下去，明年咱们厂的销售额至少翻倍。
您今年还怕多进货卖不出去，明年就不用怕了，从安西那边进指标翻倍的货都能卖得很好！”
这话正好挠在厂长心里去了，他现在正纠结明年怎么办呢。
安西那边的棉花看起来是挺好的，可他们和苏省的合作都这么多年了。
若是直接换不太好，若是不换他可能真的错过发展的好时机了。
“你是说我明年可以两边都进？”
杨风佯装疑问：“啊？我是说明年您可以进两倍甚至三倍的棉花，产量提上去了不愁销量的。”
她可不会直接说什么决策，意见归意见，具体执行办法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厂长又说：“进是可以进，就是我们谁都不清楚长绒棉在纺织机上的表现，这个风险啊太大。”
杨风心中腹诽，老狐狸真是滴水不漏，就想让她主动开口。
换棉花她是不可能给全换的，他们多掏了钱，这钱肯定想让她补上。
“这事儿好办啊。”杨风笑着说。
安国强问她：“怎么好办了？”
“棉花好不好试一试不就知道了？我那儿的棉花也回来了，这样吧，我送您一百斤棉花，上机子做一批不就试出来了？”
安国强也不知道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他双手一拍，恍然大悟：“这个办法好啊，厂长，咱们先用小杨的棉花试一试，要是成品好，咱们明年就向上多申请一些！”
话说到这儿厂长也笑了：“那我就多谢小杨的好意了，等过几天车一闲下来我就让他们给你送过去。”
杨风为难地说：“厂里的车这么忙，要不就算了吧，我回头问问我朋友能不能给我借一辆大车来，我那边也挺着急的，这眼看着就要降温了……”
厂长看似贴心地问道：“这么着急？”
杨风点点头：“我那儿做棉袄的工人不算多，时间太紧张了。”
“国强，你去问问那边，什么时候能调整好时间，不要耽误小杨的工作。”
安国强出去问了，杨风从手里的袋子中拿出一个黑色的塑料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