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风说得跟他猜测得差不多,明年指标肯定还要增加。
呢料主要是供外销,其实内销多分配一些也能出去。
可上面的指标就没给内销打开,制定的营业额也是算外汇的。
今年这是整个辽北的相关大厂都不行,这才让各家想办法。
杨风是不会告诉他明年就算没有自己外汇也不用发愁的。
今年的情况主要是因为开放第一年,各个机关各个行业都铆足了劲儿想大干一场。
有的产品正是刚需,比如说的确良和棉布,就算加倍生产也能卖得出去。
但像安西长绒棉,辽北化纤呢子,这些没有市场准备的自然就慌慌张张。
之前国家外贸艰难不止是内患,更多的是外患。
世界第一大国不跟你交往,不跟你建立贸易关系,就算你能生产又能怎么样呢?
人家不买你的账,生产再多整体对外贸易都打不开。
但明年应该就不一样了,这一年除了内部调整,外交上也在积极变动。
最晚两年时间,国内纺织行业就会全面起飞,进入黄金二十年。
但做生意嘛,掌握信息差的人才能赚到大钱。
未来的日子是好,可现在这些不够专业的领导们该慌还是得慌。
于厂长看杨风稳坐如山终于忍不住了。
“我刚刚听你说对羊皮羊毛也有意思?我们这儿还有更好的皮子和毛领,你帮我这个忙,我帮你牵线搭桥怎么样?”
杨风看他弄不清楚重点:“那料子呢?”
“要是翻倍你都真的行,我就送你了!明年的废料也送你!”
杨风问他:“你们现在除了这几种颜色还能做出别的颜色吗?”
“能,我们还做过绿色,黄色,土黄色,亮红色水红色都行!我们厂的技术你不用担心。”
杨风笑笑:“还真担心你们的技术,你们的审美太差了,导致呈现出来的颜色很难受到国际市场的欢迎。”
“你这话就不对了吧,现在除了军大衣,就数我们这个蓝好看了,大家都爱穿这个蓝,怎么就不受欢迎了?”
噔噔噔,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杨风回头看去,一个梳着大辫子的女孩抱着一摞资料等在半敞开的门口。
“厂长?”
“小瑶,你来的正好,你去把咱们厂里的样货书拿来。”
“诶,我先给您把东西放下。”
那姑娘把资料放下一溜烟跑出去了,于厂长介绍道:“这我侄女,现在厂里的干事,风风火火的,让你见笑了。”
杨风回道:“小姑娘嘛,活泼些挺好的,做事儿也麻利,有二十吗?”
于厂长摇摇头:“没二十,考了两年大学没考上,我寻思读了这么多年书了,字儿认识的总比别人多,就叫进厂里来帮忙,没想到这丫头上手还挺快的。”
杨风又问他:“我挑货的时候怎么没见那些颜色的布呢?黄色和绿色都没见过。”
于厂长尴尬地笑了一下,“其他颜色生产得少,都分出去了,剩下这几个颜色不也挺好的吗?”
杨风拉长语气:“哎——呀——,这可真是帮您处理滞销货来了。”
“这可不能这么说,这都是新料子,好料子!”
可能是资料室就在隔壁,两句话的功夫,小瑶就回来了。
递给杨风一本厚厚的布书。
大小一致不同颜色的料子用粗绳缝在一起,中间夹着介绍纸。
“这就是蒙几霖教我们的,还挺好用,我一般出去都带着它,这可是我们一年的成果啊!”
杨风失笑,这不就是她当初做的布料书的改版吗。
传着传着,书的主体完全变成布料了。
大红大绿的颜色掠过。
杨风翻出了一块米黄色,一块深绿色,一块纯白色,还有一块卡其色。
“这几个颜色你冬天若是还生产的话我可以订货,这个卡其色你可以调棕一点,外汇主打这个颜色还有这几个。
这个深绿色,厂里要是能调到跟军绿色相差无几的话,明年出多少我买多少。”
于厂长不敢相信:“就这屎黄色还能做主打?”
杨风说:“我们先谈我刚刚说的这几样,你要是不信我,那咱们就不谈那一仓库了,谈新的,你我都能舒坦些。”
于厂长不行了:“你这怎么说不了两句话呢?我没说不信啊!这么大的事儿你不好好说说,我怎么敢做决定。”
“这样吧,我们今天呢,还是敲定这几样颜色能不能做吧。
对于外贸这一块你完全可以多打几个电话打听打听我。
问问72年去过广交会的纺织厂厂长们。”
杨风是在刺激他。
真要花钱也就一两千块钱的事儿。
就算货量可观,那质量更“可观”,不会真觉得能卖到一万以上吧?
他这样一直扭扭捏捏,以后要谈合作也不好谈。
还不如现在就让他知道自己的做事风格,先兵后礼,不给自己添麻烦。
于厂长抹了一把额头:“还是先谈料子,那些料子我就搭给你了,布料生产的问题我一个人决定不了,还得开会,就算最后不改颜色,你也要帮我卖出去。”
杨风轻笑一声:“您知道我咨询费多贵吗?五千米金起步,那些料子不值这个价。
不过我也可以帮你,就当交个朋友了。
明年春天我也会去羊城,你要是能争取自己过去,有多少我帮你卖多少。”
于厂长只听他想听的,其他听不起的就当没听见,他大声地说了一句“好!”
“就冲你这句话,我帮你把军绿色调出来!”
杨风波澜不惊地放下布书,“稍微有点差异,不要一模一样。那几个颜色呢?最快什么时候能生产出来?”
“你还要那么多吗?要是还要那么多的话,这个月我就调整生产任务,快得话可能要两三个月。”
“可以,价钱不变。”
“本来这几个颜色是要贵一点儿的,既然你都说了咱们交个朋友,那就还是那个价。”
杨风给了他一个自己心知肚明的眼神让他体会。
两人又核对了诸多细节。
杨风拆了他的布书,借了把剪刀,将预定的颜色一分为二,自己拿一份,给他留一份。
合同上写得清清楚楚,货不对板全额退钱。
“您不要以为这话是摆设,我是不会管你损失多少,工人能不能发得起工资的,我的货要比对外销货更认真才行,要是货不对板,打官司我也会把款项追回来。”
杨风态度认真严肃地强调,让于厂长有了一种被领导下军令状的重要感。
他下意识地说:“你放心,我保证认真对待。”
“这样最好,你认真,我钱就掏的爽快,这样咱们才能长长久久地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