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书景有些不满杨风的大手大脚,按照这个花钱法,明年招标开始,她的资金铁定不能回笼。
不过也欣赏她的魄力。
市中心的大楼投资一个亿,讨论了好几回了确定不下来。
杨风来了才几天,十年之内的布局都谋划好了。
俩人都没管他的心情如何,骑着车跑疯了。
杨风想要追求效率,可安梅爱上了砍价的感觉,房子不同于买菜之类的小交易,动辄都是几百几百地砍。
这会儿也没什么好买的房子,老洋房上上下下住着好多家人,要全买下来麻烦得很。
百分之八十的房子都是直管房,剩下的房子也基本上都是单位自管房。
政策刚刚开放,这些细节上如何变化模糊得很,总之轮不到个人做主。
改善住房的唯一途径就是调房子,以物易物的方式,可能到了年底能用钱来买。
可杨风既不想等,也不想要这挤在街道里挨挨挤挤的房子。
所以要买只能再往外看,往村里看。
或者往租界,往剧院,天桥那种最繁华的地方找政府,和房子被返还的私人求购。
这里的村其实和传统意义上的农村相差甚远,繁华程度堪比普通城市了。
想进城的人太多了,根本挡不住,没找几处,就买到了好几个连带小院子的平房。
现如今海市的人口初见规模,饶是在外围的村里,平房也是挤挤挨挨的。
令人惊喜的则是别墅区了。
安梅一见砖木结构的二层石库门建筑就走不动道了。
既有西方联排别墅的模样,风格上又遵循了国内传统的中心轴设计。
弄堂口的牌楼有浓郁中式风味,红砖齐整,红瓦如鳞,法文标注优美大气。
敲了好几家门遇到一家不是混合居住的。
屋主是三十年前办厂的老板,公私合营后闲赋在家,靠着积蓄养活一大家子。
现在孙子年龄大了,考上了大学,还想公派出去,老头也想出去,就让杨风捡了个漏。
买下了这栋别墅后运气好像就花完了,再没有买下合适的房子,也没有遇到好的店面。
跟街道租店面,也来回跑了几天,软磨硬泡才谈下来一间大的。
上下两层楼,之前供应粮油米面的,现在各处都有了供应点,这间大的日渐式微,放这儿权当仓库了,往外调货。
可它地理位置实在优渥,放着当仓库怎么看都是浪费。
想调给供销社吧,房子里头太破,太脏,收拾起来麻烦。
杨风不怕麻烦,表示可以自己掏钱重新装修,这才租下来。
她合同上多添了一条租客优先购房,就是这一条被为难了好几天。
黄霄跟在她屁股后头低三下四地跟人家道好话。
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再世故,也无法在委曲求全之后笑逐颜开。
黄霄耷拉着脸去解自行车,杨风没搭理他。
道理都在羊城讲过了,如果他想不起来就是他的问题了。
这趟是出来历练的,不是出来哄孩子的。
这么艰难的创业的环境下,仍有人飞速起步,不拔苗助长怎么追得上人家。
黄霄越想越不得劲儿,自从出了京市,各种事项的进展摧枯拉朽一般,刚遇到阻碍就被自动解决了。
在羊城跑市场也就跑了两天,接着就被郝菖先接管了。
来海市的时候流动资金没了,他还没见着杨姐,钱的事儿又解决了。
前几天买房子难吧,其实也就是跑腿,直到这几天租这房子才体验到了冷眼和刁难。
中途他一度以为成不了了,还是杨风带他买烟买酒买糖,上到领导下到办事员,连门口大爷都吃了不少糖,这才敲定下来。
回到宾馆,安梅和焦小花还没回来。
黄霄没忍住:“杨姐,怎么不带安姐一起啊?”
杨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黄霄立马坐正:“我错了,我自己反思。”
拿了一张报纸就溜出去了。
杨风在浏览最近发生的事情,媒体就像河边的芦苇一样,风往哪儿吹就往哪儿倒。
现在的报纸比年前丰富得多,不仅有实事报道,还有关于经济,农业,制造等分析。
敢于发表个人看法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拿起一份工商时报,一打开,杨风眼神骤然一缩,难言的怒火冲上心头。
报纸上转载报道了一则国外的新闻,R国代表参观了一家宣纸制作工厂,全程拍照留念,大大赞扬了国内的宣纸制作水平。
她一字一句地看完,却发觉自己无从下手。
舆论从来都是会变脸的魔鬼。
这会儿人们都想往着往外走,对自己人严苛,对外人生怕丢脸,也不设防。
周围两个小偷国想抄东西可容易了。
连仅有的几家官方媒体都是这样的看法。
但等到过两年媒体再一报道,事情就又变味儿了。
像这家厂子,其实就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厂,经过渲染再传播就会变成泄露国家机密的大事件。
说到底还是整体文化水平不高导致的弊端。
不过安全问题还是要重视起来,国外趁着国内经济人才不多,搞的事情不是一件两件。
前几年和米国重新建交之后,国家竟然把野生大豆的种子免费送给了对方,仅仅二十年的时间,就失去了大豆市场的掌控权。
那会儿杨风的消息相对来说较为闭塞,国内的形势也是扑朔迷离。
直到这两年她才知道这件事。
而国内到现在还没有引起重视。
杨风原本不懂,多问了一句。
一位乡土作家懂得多,他把国内大豆豆种的优良和国外大豆品种退化的事情微微讲了讲。
可杨风明明记得,前世带货品类里有进口大豆这一项,听说她同行卖的挺不错。
回去翻了翻竞品资料,果然发现了关于它的介绍,寥寥几句尽显高傲。
虽然进口商品在国内经过包装以后一贯都是这个尿性。
但其中不同杨风一眼就看出来了。
到那个时候国外的大豆明显不同于现在,比不上国内的,而是完全能跟国内的品质大豆打擂台,再加上一个进口商品的名头赚得盆满钵满。
也就是说,他们靠着从国内免费带出去的种子沉重地打击了国内的大豆市场。
虽然说农业发展本就是如此,靠互相引进,不断培育出优良品种。
但这件事反映出来的是,国内对自家东西的不自信,信息安全问题上的不重视。
杨风还在想怎样跟萧书景提一下,这种事情她的力量肯定没有萧书景厉害。
黄霄探着脑袋进来:“姐,要不先去点个菜等安姐回来?”
杨风把报纸折起来,随手一放正正地叠在一摞报纸上方,丝毫看不出刚刚拿起来过的痕迹。
“进来。”
黄霄苦着脸进来站在杨风对面开始总结:“是我冲动了,只想到安姐厉害,没有想到安姐的难处。”
杨风严肃地跟他说:“这次事情比较麻烦,暴露出来的问题也比较多。
首先还是那个问题,我们要看清自己几斤几两。
在羊城你感觉备受尊重靠的是我,而我靠的是郝副市长。
同理,在这里也是一样。
我们当然可以靠关系运作达成目的,但关系运作的本质也是交换,而不是一味地索取。
你总说我心态放得稳,波澜不惊。
其实是我对大局更了解,我更清楚达成最终目的需要什么,而我拥有什么,我没有什么。
比方说这次事件中,我希望你意识到能解决的问题是你的沟通问题,并不是社会关系问题。”
黄霄深以为然:“是,我一直觉得我还挺会说话,跟人家打交道的时候才发现话都说不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