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就到了韩闻墨开学的日子。
开学没几天杨风就感受到了韩闻墨的厌学情绪。
学校教的东西对他来说太简单，但是上课时间又很长，换了个老师，不像以前一样准许他上课看自己的东西，说是对培养毅力和专注力不好，还会引得别的小孩儿有学有样。
杨风挺认可这位老师的，人家的教育理念和现在的老师天差地别，也不会对学习好的孩子格外优待，反而担心会不会影响普通孩子。
但认可归认可，韩闻墨的情绪也很重要。
他早熟，这么几天下来，他就觉得这是偏向了其他人，他变成了受害的那一方。
杨风还听到他说别的小孩蠢蛋一个。
孩子突然不可爱了怎么办？
杨风一边忙活着自己的事情，一边提醒韩闻墨的处事修养不能丢。
跟韩境元讨论了几天，一致认为，他可能是青春期提前来了。
他们夫妻俩早就预想过了这件事情的发生。
聪明孩子更容易叛逆，更容易疾世愤俗，更容易不把法制，国家放在眼里，觉得自己是可以改变世界，毁灭世界的那个。
杨风想到一个切入点。
“从你出生到现在，见到的大多数人本质和你的同学们都一样不是吗？”
韩闻墨不太想承认：“不会啊，大人就很少会在桌子上画三八线。”
杨风摇头：“那是大人们心中都有一条三八线，你看咱们给邻居送个什么水果，人家是不是隔几天就会回点儿什么。”
韩闻墨觉得她说得不是一回事儿：“那是礼貌的交换。”
“不，这本质上是一样的，都是人和人相处的界限，就算你现在觉得无知的小朋友，他们长大以后也有可能成为这样彬彬有礼的‘大人’。”
“那也太晚了，到那个我只会更厉害。”
“但你们是同龄人不是吗，他们甚至还比你大，如果你学不会如何跟普通人相处，理解普通人的苦难，那你这一生都没有同行的人。”
韩闻墨还想反驳。
韩境元插嘴了：“你妈妈十六岁就工作了，你觉得你妈聪明吧，让她给你讲讲那会儿的事儿。”
杨风想了想，她当然可以长篇大论讲当年因为年龄百般碰壁的故事。
但这并不能让韩闻墨认识到人本，认识到天地之大。
所以她后面就给他学校请假，带着他跑上跑下。
要是他学得好了，她还考虑将来送出国让他深造，要是根子掰不过来，恃才傲物，出去了只会轻易掉进别人构造的陷阱里。
聪明幕强的人，到了那种环境下，只会觉得强大才是对的，才是应该追求的。
她不想放出去一个对国家没有归属感的小混蛋。
带着韩闻墨去工地和水泥，木材厂拉木板，还去京郊的纺织厂附近，看白天上学晚上还得下地干活的小孩儿。
杨风觉得人一定要知善恶，明史明理，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才能懂得谦卑懂得感恩。
人若是觉得自己成天了，也就离不仁不义不远了。
饶是韩闻墨身体壮实，半个月忙活下来生生累瘦了两圈。
脸上的轮廓总算有了点儿样子，不在是白胖白胖的了，现在是黑壮黑壮的。
韩闻墨跟人家聊天，说起西游记小人书人家一个都都不知道，他慢慢也理解了杨风说的，有的人一辈子都在追求他童年的生活。
杨风刚开始还记得给他讲解，诱导，到后面完全把他当成一个行走的计算器使唤。
她知道账本怎么做，搞了一个厚厚的账本，征用韩闻墨为会计。
每天花销多少，进货核算她都让韩闻墨报数。
别说，好用的很。
韩闻墨心算很厉害，还能计算到小数点后两位，杨风看他做的账还没有错过，就一直没有给他销假。
最大胆的有两种人，一种是利润翻倍的生意人，一种快要饿死的穷人。
杨风带着韩闻墨观察胡同巷里挑扁担的农民，上面盖着一层布，底下是早春的小青菜。
以前是偷偷聚集在某一个不知名的地方交换，现在只要不大声嚷嚷，在自家门口就掏钱买了。
还去看戒严的火车站公安抓人，从一个个朴实无华的被子麻袋里掏出几十条裤子。
即使这里每天都有人被收，傍晚去广名湖那边，街上时不时就能见着一个两条胳膊都挂满黑裤子的男人。
从这些细小的变化之中就能看出社会全局都在变化。
政策变化也会体现在两个地方，一个就是微末之中，法不责众，罪不量刑的地方，另一个就是跟紧风向，引领风向有全国影响力的大品牌上了。
杨风还没开始装修店面，一个全国欢呼的消息就报道出来了。
海燕牌缝纫机自即日起不需要凭票购买。
现在市面上比较知名的缝纫机品牌有五六个，其他牌子还都需要凭票购买，一张票在黑市上都价值一百块钱呢，加起来买一台缝纫机需要两百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