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威夫还没有感觉到这些人是认真的,过去见多了嘴硬的,后来还不是乖乖地送上来么。
而且:“杨小姐,你可能不知道尤文家族意味着什么,我一年的股份收入高达一百万美金,加上名下的不动产和投资……这价值你可能无法想象。”
付纪宇心里有些担心,不动声色看了一眼杨风,小姑娘太年轻了,估计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情,要是闹起来就不好看了。
国家虽处于艰难的起步阶段,可也不是这些商人眼里任人拿捏的小地方,只要小姑娘能稳得住,他们自然不会让她吃亏。
杨风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刚刚大家在谈论布料价格一样冷静。
付纪宇暗暗松了一口气。
若是杨风上辈子二十三岁的时候,她是坐不住的,肯定要生气,掀翻桌子的事不是干不出来。
萧书景目光簇冰,疾言厉色:“尤文先生!请你放尊重一点,若是对我们的工作人员这个态度的话我很难不怀疑你是在浪费我们的时间。”
“这怎么是在浪费时间呢?我只是见到如此优秀的女士希望给她提供一个更好的工作机会而已,我听说贵国的平均工资只有不到五十块钱人民币,杨小姐,我的保镖工资都有三千美金一个月。”
特威夫说到后面都快笑起来了,能听的出来,他是真觉得这种鸿沟一般的差距非常可笑,没有人会不受钱财的诱惑。
五十块钱一个月能干什么呢,中国人真是神奇,靠着五十块钱都能活下来。
杨风笑笑:“尤文先生,您似乎过于高看您的资金了。”
语气中那一丝不屑也只有对面的特威夫能听出来,表情是非常真诚地在沟通。
看特威夫想说话,杨风又张口打断。
“且不说你前前后后浪费我们这么久时间,我们能出多少货,单说您看中的二楼高端布料现在已经不剩多少了。”
“而且我看您也不像是从事布料生意的商人,也许您并不缺钱也不在意一两百万的生意,但毕竟跟人家专业的差得还远,我们是更倾向于向这样更专业的商人出售的,这样双方才能实现双赢。”
虽然说他们也没挑过买家是做什么生意的,但存货不多了事实,在场也没有反驳杨风,这就看起来更可信了。
付纪宇还煽风点火。
“是的,尤文先生,如果您没想好做什么生意,我也不建议您做布料生意,听说您在一楼谈了红酒的订单,这个很适合您,毕竟酒是硬通货,也不怕积压,布料就不一样了。”
特威夫哈哈一笑:“说什么呢,看来你们还是不懂啊,生意大到一定程度就没有做不了的生意了。”
杨风摇摇头:“或许您还可以考虑一下香烟,没有说您不行的意思。
只是来到中国就是我们的朋友,您信任我们的工厂,我们也要为您的利益考虑不是?
我们提供的商品质量是一方面,您的投资是否有回报也是一方面不是吗?”
特威夫收起笑容:“什么意思,难道这是不想给我卖的意思?别装了,既然不想卖,还谈这么多次价格?”
杨风实话实说:“最开始我们都不了解对方,您看不上我们的货,认为价格不合理。
我们也不清楚您是不是从事这一行的。
现在您应该也看出来了,我们的商品的确值这个价格,不管是低价布还是高价布,布料商人们都非常欣赏认可。”
“而且,他们都有非常完整的体系去投入生产,有好的分销渠道吃下这些货,说实话,您的优势实在不大。”
“不过,正如您所说,我们是不会拒绝一个诚心想购买的客人的,只是给您提出了一个方案而已。
您千里迢迢带着大笔资金来一回,也不是想着玩乐几天就回去的,不说一鸣惊人也是想大赚一笔吧?
如果您实在喜欢我们的产品,我这里还有一个好的方案提供给您。”
付纪宇心里都要乐死了,这小杨做得远超他想象,不仅沉着稳重,还能随机应变,谈判手段也不缺,这么一来完全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了。
特威夫或许谋略上不是很出众,做生意也不怎么熟练,但他观察脸色可谓是一绝。
要不然也不能在一众兄弟都非常突出,草包形象深入人心的情况下还能得到老父亲的部分支持。
很显然这个女人不能动,一个在谈判桌上拥有话语权的女人地位如何他还是能判断出来的。
他头一回踢到铁板,就这么离去也不是很甘心。
就像这个女人所说的,他当然不是想着赚点小钱回去,中国市场是空白的,他第一个来,想象中自然是既要大赚一笔又要一鸣惊人了。
在中国做生意,那在报纸上都能红几天,如果做成了,他肯定会拿到更多的资源。
之前他想着,把这些布料送到欧洲,在欧洲搞一个老牌裁缝店,然后再在米国卖出去,这么干的人可太多了。
可这些天跟律师聊下来才知道在工业时代裁缝已经快要被淘汰了,一百家里只能活下来一家,专门供给他们这样的富人,而富人是不会买籍籍无名的东西的。
“哦?什么方案?”虽然依旧心存警惕,可特威夫骨子里的傲慢让他认为这些黄皮肤的人说不出来什么高明的见解。
但听听也无妨,若是花个几十万打水漂了,他不仅会心疼,前途也可能会戛然而止。
杨风不疾不徐地说:“您第一次涉及到布料的生意,如果缺少加工的工厂,如果只做一个转卖的运输员岂不是太亏了些?
若是从头成立一个工厂招募工人,和专业的设计师时间成本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假使用半年乃至一年的时间储备,到产品上市,难免会遇到过时的问题不是吗?”
特威夫正色起来,他就算再不会做生意也知道她说的是对的。
尤其是他最初的想法是做高端的奢侈品,越是高端的耗时越久,比如定制的西装有的需要两年甚至更久的时间。
两年后再获取利润?当然不可能。
杨风也是在猜测他的野心不在于小打小闹,刚开始提他不是从事这一行的也没有反驳,
若是想做布料生意,那楼下的更合适,虽然丑了些,但胜在便宜,别说欧洲了,卖到东南亚都是稳赚不赔的。
楼上这些绸缎哪一种不是国内顶尖技术,上好的原丝,使用感受上来说,在那些强国卖出天价都是可能的。
但是越是卖贵的,成本就越高,手段也要更厉害才行,这位想着空手套白狼哪儿有这么好的事情。
“没想到你还知道过时,我以为中国人的衣服都是要穿一辈子的。”
特威夫轻浮地笑着说,他是真的觉得有些好笑。
这几天也不是见过其他中国人,路上的人都穿着一看就十分廉价的布料,就说面前这几位都是好几天都穿着同一件衣服,这样的人谈过时有种怪异的荒诞。
他对面的三人都不是普通人,闻言眉毛都没动一下,国情不一样,这会儿你要是一年就换一次新衣服才会奇怪吧。
而且他们都是穿着非常正式的服装,得体就够了,听着心里不舒服也能调整过来,这些外国人在媒体上说的更过分的都有。
“您知道就行,事实如此不是吗?”
杨风顶了他一下,要不是看中他的钱,就这么欠的嘴她必要让他难堪。
再说了,中国人不在乎过时,您也要看自己在哪儿做生意不是,米国正是娱乐高速发展,追逐潮流,改头换面,新贵渴望融入老派贵族的阶段。
“我认为其实您还是不太了解这个行业,我的建议是您不如投入烟酒,或是皮草,这几样怎么都会赚钱的不是吗?还不用这么复杂。”
特威夫摇摇头:“布料的生意我也能做,还是那句话,生意做大了什么都能做,你们似乎不太了解家族企业。”
“您知道布料生意不仅仅可以做服装,最消耗布料的永远不是我们常见的衣服,衣服是成本最高,难度最大的终端产品了,如果您做一百万的单子,我认为您可以做窗帘生意。”
说完真挚地看向特威夫,特威夫还等着她继续说呢,萧书景和付纪宇也以为她还要继续说。
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特威夫也发现她并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眼神一变:“难道这就是杨小姐的高见吗?”
“高见谈不上,我只是给您提一个建议罢了,并不是说您一定要采纳,我们只是一个贸易会,具体的生意怎么做还得看您自己,我们不是咨询公司,不敢贸贸然说什么方针策略,考不考虑还在于您自己。”
特威夫猛然起身:“我算是见识到了,没想到中国人竟然如此卑鄙,你竟然戏耍我,看来这生意真是不想做了!”
他们三人也赶紧站起来,萧书景抚了抚腰间扣子,微微弯腰,“尤文先生,这说得什么话,我们若是不为您考虑大可不说这个话不是?”
姿态是放低了,可优雅的动作丝毫不见弱势,杨风心里绷的弦稍微放松了一下。
她之所以敢大胆行事,一改以往的作风,一来呢是她的确在这场会议上是受害者,二来也是摸准了萧书景和付纪宇的性子。
这两位都是行事大胆,思想超前的,骨子里带着傲气,倘若彭厂长几个一起她就不这么张扬了。
看现在的态度,萧书景应该也不是很满意特威夫的行事。
话说得将心比心,可特威夫并不买账,他怎么想都是觉得自己被耍了。
这个女人就是在报复!
也不知道她怎么敢的,敢在这么重要的场合如此对待他这样的客人。
“哼,说我不懂这一行的生意,萧经理,你们也别把生意想得这么好做,今天我特威夫在这里遭到的不公待遇,来广州的商人都会知道的。”
说罢拂袖而去,脸上的狠劲儿让人看得心颤,他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都是有可能的。
“尤文先生,还请留步。”杨风朗声喊住。
“您可以稍微冷静一下,我们作为卖家说的什么都会受到您的怀疑,您想一想窗帘是不是比服装更好生产?成品更贵?
而且买得起丝绸做窗帘床单的,您也知道这部分客户的需求不是吗?
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个建议,并不是想要影响您的决定,您大可以拒绝。
如果您还是想从广州带一匹布料回去的话,价格最低就是今天我们商议的价格了。”
杨风声音淡定如一股沁人心脾的山水流过整个房间,水有向而无形,化干戈为玉帛。
特威夫听完还是没有回头,只不过也没有再说话,带着人就走了。
杨风之所以把他喊住也是不想让他跑去乱说话。
如果这大少爷反应不过来,真跑去聚集几十家商人说这个事情,那就是节外生枝了,不是解决不了,而是没必要。
人走后,萧书景也打算回去了,又浪费半天时间,他心里隐隐不爽,面上就有些严肃紧绷。
付纪宇抽空给杨风说:“今天吓着了吧?你放心,不会出事的。这一单做不成就不做了,不过你一番话说得不错,之后东南亚的人来了我们也可以这么说。”
杨风领情,人家大领导不仅不责怪,还变着法儿的安慰,再大的火气也消弭了。
看萧书景听见付纪宇的话也没说什么,就知道两人想法差不多。
他们还没离开,就被二楼的业务员叫上去了,又来一个大单,业务员没有办法决定。
上了楼,杨风一看人群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申厂长?”杨风疑惑,人怎么在这里。
“oKoK,人来了,问她就可以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申厂长挣脱拽他袖子的人,快步走到杨风面前:“这人看上我这身西装了,非拽着我不走,我听说你管二楼的,就把人带上来,你赶紧跟人说说,我底下还忙着呢。”
申厂长简直可以用落荒而逃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