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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距离刘贺祭天的日子越来越近,霍光摇摆不定的心,更是被压得难以喘息。

这段日子下来,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有时候,明知道该下的决定,就是缺那么点东西,让决定一直不定。

掌控朝政这么多年,他不缺观察局势的眼力,也不缺把控全场的自信。

才气他有,胆气他也有,可有这些有什么用?他已经老了。

至少,皇帝的出色表现和一出又一出让他眼花缭乱的又不得不佩服的本事,把他提前变老了。

“去把张安世给请到府上来,就说老夫备了酒宴,恭贺他出征凯旋而归,老夫要问询点事情!”

霍光唤来一亲随,说道。

亲随领命而去,霍光看他出去之后,到了门前,抬头看看天,阴沉沉的,不知要下雪还是下雨,反正这阴霾的天气,让他心情沉重。

霍显亲自端了茶到他面前,看着堂堂大将军这几日的样子,霍显也有些不忍,开口道,“老爷,要不然……要不然我们下乡一段时间?”

霍光转头看她,“什么意思?”

“既然这么难决断,还是不要决断好了,皇帝要做什么由得他去,其实你完全可以躲出去,眼不见心不烦,装聋作哑。”

霍光听了,一下明白了霍显的意思,就是对皇帝的各种招数来个不管不顾,什么让皇帝亲政的事,继续拖着。

而且走得远远的,也让皇帝无法拿捏他。

“妇人之见!”霍光说了一句。

如果躲开就行了,那也把整个朝局想太简单了,他要是提出出去休假,只怕一大堆人乐见其成。

霍显讨了个没趣,黑着一张脸不再伺候,自己回了。

没过多久,张安世进了大将军府,一见霍光,赶紧上前,“大将军安!今日召我前来,是有喜事?”

张安世一脸的笑,可霍光总觉得这话似乎有其他味道,可能是自己这些天精神紧绷吧。

“诶,将军跟随陛下平定叛乱,立不世之功,升迁指日可待,老夫这是为你贺喜啊,今日请你来吃酒宴,就是预祝你升迁的!”

“哪里哪里,都是大将军调度有方,我不敢居功。”

“请!”霍光做了个请的手势,让进张安世,又吩咐随从道,“快摆酒宴!”

下人领命而去,不多时就端上了香喷喷的炒菜。

要说刘贺打造了铁锅,如今这菜可就上得快了,现炒出来的菜,冒着热气,透着香味,果真让张安世来了食欲。

“哎呀呀,好香!”

看着张安世垂涎的样子,霍光点了一句,“是吧,老夫也觉得,用陛下御赐的铁锅炒出来的菜,特别的美味!”

故意点出陛下御赐,就是要告诉张安世,他和皇帝关系有多近。

张安世怔了一下,很快道,“是吗?那我今天可要敞开了吃喝了,大将军,请!”

没有接霍光提出陛下御赐铁锅的话茬。

两人落座,推了两杯酒后,张安世道,“我看大将军的气色,好像不是太好,怎么?有心事?”

张安世心中清楚,霍光不会无缘无故的叫自己来喝酒,他从广陵回来这么久了,要吃庆功酒,早就该吃了,怎么会是现在。

霍光一直不说,他本想就装糊涂的不问,可是在一起共事多年,互相都是了解的,自己若是一味装傻糊弄,说不过去。

而且虽然明知道以后要跟霍光尽量撇清,可总不能一来就割袍断义,彻底划清界限,大家都还是要共事的。

而且,他也存了个心思,那就是替皇帝陛下说说话,开导开导大将军。

认了李子晴做义女,也是皇帝老丈人了,当然得替皇帝说话。

霍光叹了口气,说道,“是有那么点小事,最近总是夜里睡不安稳,总半夜醒过来,起初,我以为是身体出了问题,请了太医诊治,可是太医告诉老夫,说这是老人的正常情况,你说,这太医是不是在告诉我,老夫已经老了!”

张安世停下筷子,端详霍光面孔,正色道,“那太医是个庸医,看不出大将军病症,却又胡说八道,当真该死,我观大将军气色,正当壮年,岂能说老?”

“诶,也不是太医胡说,老夫确实最近有力不从心之感,每日处理政事,只觉繁复无味,扰的头疼。怕是真的老了!”

张安世没接这个话,他要看看霍光下一步怎么表态。

霍光和张安世之间,关系本来很好,既是同僚也是朋友,霍光还有把张安世看作心腹的意思。

当初谋划废掉刘贺,也是一同策划的。

可是经过一场刘胥的叛变,张安世随着皇帝出征,霍光留守京城,两人之间一段时间不通气,已经没有原来那种能够推心置腹的交情了。

霍光看张安世不接,端着酒一饮而尽,这是刘贺酿造的白酒,度数非同一般,一口闷的结果就是他马上不停的咳嗽,咳得脸都通红一片。

过了一阵才缓过来,看着张安世,问道,“我有意还政给陛下,又恐陛下年少轻狂没有经验,担不起重任,败坏了大汉社稷,若是如此,我还有何面目去见两代先帝?”

表达的意思,就是两任先帝对他都对他有大恩,托孤给他,那他就有责任保这汉室江山,不然没办法给先帝交代。

说得大义凛然,好像他不交出权柄,是为了大汉考虑才这样的。

张安世心想,你还是舍不得自己那点权力吧。

这话当然不可能说出来,说道,“社稷之重,先帝托孤之重,确实不能轻易撒手。”

“正是这个意思,老夫所愁者,就是这点,眼看陛下年纪越长,在位时间也久了,老夫其实早想还政,又恐他行差踏错,不敢轻许!”

霍光做出很是踌躇的一番姿态来,张安世心想这个老狐狸,嘴上却道,“那,大将军现在到底什么心思?”

霍光说道,“你前番陪同陛下征讨广陵王,你给老夫一句实话,你一路上观其言行,能堪大任否?”

这句话就有点扎心了,霍光这么直白的问,张安世却很不好回答,很明显,霍光问的不是刘贺有没有那个能力,而是问他,自己要不要还政。

这是让他张安世选择其中一方。

张安世再想含糊,哪里还能够?

“嗯,依我所见,陛下的才气谋略,胆识魄力都是有的!”

霍光闻言,心中不喜,却听张安世又道,“不过执政经验不足,不够老成。”

这才是霍光想听到的,一拍桌子道,“着啊,我就是担心他经验不足,年纪轻轻容易刚愎自用,进而行差踏错。所以犹豫不决。”

张安世看他瞬间来了精神,这也太明显了点,按说霍光执政这么多年,不至于这么没城府。

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吧,也或许是他这么多天一直拿不定主意,需要有人认同他不还政的观点,有张安世这句话,他可能就找到了支持者,把心中不还政的想法给确定了。

张安世可不想霍光这么轻松,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话锋一转,“陛下虽然经验不足,主政或许还差点火候,不过,有人可不这么想,听说魏相这几天,一直在东奔西走联络大臣,要上书陛下,请求亲政!”

一句话就把刚刚精神的霍光轰得外焦里嫩,愣愣的好一阵,吹着胡子道,“竖子,他敢?”

气得本就很红的脸快要出血似的,仿佛自己的逆鳞被人用手毫不留情的一片片揭下来。

只差张口就叫来随从,吩咐带人去围了魏相的宅子,把魏相抓起来下狱。

张安世只挑拨了一句,就再也不提这件事,只劝着霍光喝酒。

有时候,挑拨并不是非要把对方火给弄起来,再假意息怒息怒的火上浇油。

只提一句,霍光就算事后反应过来,也不好找他说事,如果继续火上浇油,霍光的老成,搞了魏相之后,就会想他的目的,所以,还是稍微提一句,膈应一下霍光就行。

霍光又闷了一口酒,越发有点头晕眼花,酒气熏熏的问,“可知他都联络到了哪些人?”

张安世摇头,“这我不知,我之所以知道这事,是因为他也到过我府上。只不过,我知道他意思后,没有答复罢了!”

霍光听到魏相已经把工作做到了张安世这里,那背后不知道已经联络了多少人?

要不是今天请了张安世来,还不知道这件事,心中既气,又生一种无力和惶恐之感。

惶恐的是,这件事肯定不是才发生的,偏偏自己一点消息都没听到,亏他一直自信耳目众多,心腹众多,朝廷里的一举一动绝不能瞒得过他,可这事,他全然不知,太打脸了。

当所有人都瞒着你,做对不起你的事情,那岂不是说,自己看似风光,实则一切都不在掌握了?

心中顿生一股颓然,满背皆是冷汗。

刚刚还在想着,有张安世支持,还可以拖一拖,现在,再拖又有什么意义,再拖,就被魏相之流突然袭击,用群臣请愿的方法,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那他,有可能不仅要还政给皇帝,这大将军大司马录尚书事等等一切职务,搞不好都会被一撸到底。

就像他当初谋划废掉皇帝刘贺,搞突然袭击一样。

他当初要不是太后突然生病,进宫跟刘贺做了交易,只怕现如今,坐在龙椅上的早就不是刘贺了。

这种突然袭击暗算人的方法,最危险,最致命。

现在他知道魏相的谋划和打算了,能去先下手为强的抓捕魏相吗?

也不能,魏相那么一个小官,敢做这件事,谁给的胆子?

很难说背后没有皇帝的授意,不然一个魏相,敢这么上蹿下跳?

不然他上蹿下跳这么久,自己能一直被瞒着?

这时候去逮魏相,岂不是跟皇帝直接撕破脸?

不得不说,张安世说出这件事,等于直接照着霍光的肚子来了一刀,让他既不会立刻死,又流血疼痛难忍,搞不好的话,还会把腹中的肠子都拖出来。

接下来,霍光都是晕乎乎的,一是因为酒精起了作用,在麻痹着他的神经,二是因为张安世的这个话。

好容易跟张安世一顿饭吃完,霍光已经醉得看人都快看不清了。

张安世饭罢准备告辞,霍光站起来相送,“走吧,老夫送你出府!”

摇摇晃晃的,差点还要张安世扶着,张安世哪敢劳烦他这个状态送他出府,赶紧道,“大将军,您已经醉了,还请入内休息,我自己回去便是!”

正说话间,霍光的亲随门客,拿了一封书信进来,脚步匆匆,神色惶惶。

“大将军,北方来信了!”

张安世微怔,北方来信?

北方来信,霍光的北方来信,岂不就是他两个北征匈奴的儿子来消息了?

心里顿时明白,这信很重要,也就不急着走了。

霍光醉醺醺的,神经大条道,“北方?什么信?念!”

“大将军,这是……”

门客尚在犹豫,霍光却不耐烦,从他手中一把夺过书信,这是用布帛写就的书信,打开来,却醉眼朦胧看不清字迹。

随手递给张安世,“安世,你来念!”

张安世接过来,大致扫了一眼,顿时心凉了半截,拿着那东西,半天无法开口。

霍光觉得怪异,看着张安世那怔愣的神情,问道,“写的什么,你倒是说啊!”

“北方用兵不利,匈奴远遁西域,劳师远征,未有战功!”

霍光一听,登时傻了一般,酒意似乎立刻消散,可更大的无力感却由心底陡然冒了出来。

如果说刚才张安世有意无意的告诉他魏相在四处联络人员,想上书陛下请求亲政的那番话是一把插他肚子的刀,让他疼痛却不致命的话,那这封北方来信,就是一把直插他心脏的利刃,一刀下去,顿时要了他的命。

出兵匈奴,是他当时力主的事,正是他促成在秋季出兵,大军才远征匈奴的。

出兵匈奴,又是他的儿子女婿带兵,十几万的部队,儿子女婿领兵超过一多半,打不赢或者空跑一趟,这罪,怎么都会落在霍家头上。

“咚”的一声,霍光突然栽倒在地,把张安世吓了一大跳,赶紧叫道,“大将军,大将军!!”

门客反应过来,赶紧去叫人,一些人抬着霍光回屋,一些人前往太医院,请太医来为霍光诊治。

张安世目睹这一切的发生,只觉这事来得好突然,突然到他都还没来得及去想,这对他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但他知道两件事,一是,霍家这事,跟他关系不大,他得离开。

二是,北方用兵,失败了,这件事肯定会很快传遍整个长安,成为接下来一段时间内,长安城较为热门的话题之一。

看了看大将军府此刻的忙乱,不由想到,霍光当初坚持出兵,是在赌他会赢,但结局很明显,他赌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