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这是他唯一的感觉,紧接着他推去了眼前地阻挡物,是一块破布。
缓缓坐起身来,四周一片昏暗,入目一片疮痍。
眼睛往外突起的灰色小鱼就在他的旁边,嘴角还有着白沫,看上去应该死了许久。
不远处还有着其他的灰色小鱼,螃蟹,虾米,以及一排排的白布。
他站了起来,右脚的位置空空荡荡的,以至于他没有站稳。
没有理会这些,他扶着墙摸索了过去,地上的白布,他隐隐能猜测到是什么东西。
迟疑半晌,他还是伸出手放在了白布的一头,轻轻掀开。
一个湿漉漉的,脸色苍白,眼珠子几乎都要瞪出来的男人出现在眼前。
他颤抖着想要帮男人闭上眼睛,可一只同样腐烂的手臂映入眼中。
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他又举起了另一只手,同样是腐烂的。
“不!”
那惊恐中带着绝望的嘶吼声响彻脑海。
他用力甩了甩脑袋。
而后朝着前方走去。
这里是一处海滩,灰色的沙子上整齐的摆着白布,他拄着一根捡来的木棍,行走在白布间。
过了许久,终于见到了几个穿着救援服饰的人。
他们正对着一具压在混凝土墙下的染血身影安慰道:“别怕,我们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但是几个人合力都没能搬起分毫,不是没有救援工具,只是不只是这里,隔着不远的另一处倒塌建筑旁,同样有人需要救援。
救援的挖掘机就在那里。
他想过去帮忙,但就凭现在这副走路都成问题的身躯,去了也只能添堵。
继续朝前走着,到处都是倒塌的建筑,以及躺在地上的布。
一道数米宽的漆黑裂痕横亘眼前,里面满是浑浊的液体,裂痕旁边还挂着半个人,下半身估计已经掉到了下面。
慢慢绕过裂缝。
看见太多尸体后,剩下的只有麻木。
越过城市后,人的尸体少了许多,但死鱼的尸体渐渐多了起来。
踩在碎肉里的感觉,好像有,好像有没有。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地上变黑了很多回,也变白了很多回,一座座满目疮痍、布满腐肉的城市遗留在了身后。
但眼前的这座城市却让他停了下来。
奶茶店的清丽人影若隐若现。
他激动地朝城里跑去,路过一处倒塌建筑时,手中的木棍卡在里面,拔不出来后,他直接扔下了棍子。
扶着墙朝着那熟悉的街道快速移过去。
二十几层的高楼,如今只剩下废墟,旁边摆满了白布,救援人员还在不断地往外运输着。
这里距离海洋那么近,她还活着吗?
他跳着来到最近的白布前,颤抖着伸出手揭开,是一个女人,残破衣服上吊着的是一张面目全非的脸。
根本分不清模样。
不是她。
又揭开了另一个,情况比之前的好上不少,可躯体同样冰冷。
一连揭开十几张白布,虽然都未曾发现,但那些人的模样他已经不敢再继续寻找下去。
抬头看着灰暗的天空,他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多少人,究竟有多少人死去,他不知道。
他,是个罪人。
如果没有去的话,如果没有去的话。
……
走着走着,他的脚已经支撑不起他的身体,他只能在地上慢慢挪动。
途经一座座满目疮痍的城市,地面还传来几次震动,但他只是朝前爬着。
终于,一片笔直的黑色出现在身前,他慢慢爬了进去,地上的细长叶子沾在他的身上,跟着他一起往前。
二十一棵有别于其他的树,再往里的方形建筑。
“哐哧、哐哧”的劳作声。
好像能听到了,好像能听到声音了。
逐渐看不到眼前的东西,身体似乎在动着,又似乎不再动弹。
本就消失的听、嗅、触,现在,连那眼也不在了。
黑暗过后,便是虚无。
……
唰唰的声音在幽静的竹林中响彻,哐哧哐哧的声音谨慎地停了下来。
它的主人嗅着那腐臭地味道,朝着异常之处看去,映入眼帘的腐败人形物体让她忍不住后退了几步,红润的小嘴微张着,脸上写满了惊恐。
可是慢慢的,她的神情缓和了几分。
因为那腐败物体并没有朝着她来,而是朝着她身后的屋子爬去。
不知是不是它的错觉,那腐败物体经过那奇异梨树的时候,似乎停顿了一下,紧接着继续朝屋子爬来。
腐烂的臭味惹得她的鼻子微微皱起,但还是强忍着没离开,在没确定对方的意图之前,她并不打算让出这块地盘。
腐败物体的速度不快,过了半晌,才碰到屋子。
然后顺着阶梯靠在了那细长桩子上,之后便没了动静。
意识到没危险后,站在一旁的人慢慢靠了过去,那腐败物体好像是一个男的,隐隐有着熟悉的感觉。
缓缓伸出那颤抖着的手,轻轻拨开了那糜烂的碎肉。
那隐约可见的缝合痕迹。
身体早已冰冷衰败。
……
数十年眨眼过去,当初那震动全世界的灾难记录在书本中。
巨大的裂痕横亘在与那一座座沿海城市与内陆的高楼大厦间。
究竟有多少生命消亡,无法统计,但能确定的是,过了几十年,不管是人口,还是经济,都未曾恢复到曾经的水平。
竹林还在,只是里面的房屋多了一些。
几个中年人看着面前递来的申请,忍不住皱了皱眉。
“几年了,即使将要求降到三境也没人?”
“唉,也不知道怎么了,自从那次灾难后,二境的人不少,但就是没有三境及三井以上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们体内的气总是莫名其妙的消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结论一出,几个中年男子的脸上都是写满了凝重。
原本这竹林是留给七境以上的,但现在他们只是五境就能进入这里,即使这样,外面仍旧青黄不接。
他们相视一眼,闭眼长叹。
“难道以后连个修行者都没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