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一伙人从林中轻巧走出,不少人神色都出现了细微变化,发话的明叔本人表情也变得有些惊讶,场面一时有点安静下来。
林中张北冷眼看着,倒是知道这是为什么:
眼前这些盗墓贼明面看着一团和气,相互间极为克制,实际私底下相互过招交手的厉害。
刚才的枪声未必就是督察追来,更可能是这些人沿路埋下的暗手趁乱局偷偷下了黑手,自行清除后来的竞争对手。
之前自家一来到附近就发现了不下四个暗桩监控,在因此推出具体的目标点就故意转道甩开了明叔,也避开了随后所有盯梢,将自己行迹重新隐藏。
而这伙人虽然是后来的,但是在林中摸索行走时和他们一样,故意没有开灯,避开了沿路藏着的所有耳目,在明叔到达后不久,也悄悄到了。
而明叔队伍里似乎能人不少,大概是听到了对方的动静,但很可能将人误认成自己这一伙人了。
而山上这些早就等着的盗墓贼只得到他和明叔这两伙盗墓贼到来的线报,却不知道原来这里还藏着第三家。
场上一时心思各异,陕小二不着痕迹的瞄了眼他来时的方向,那里依旧看不到人出来。
没等来人自行开口,他立刻打头道:
“这位看着有点生,敢问顶上元良,可否报个万儿?”
五人中为首的人带着一幅黑框眼镜,气质看着有点更偏向于大众在通俗意义上的宅男形象,看上去没什么精气神,但说出的话却完全不是这回事。
望向单独一人站一处的陕小二,这人又扭头看了看四周,才道:
“万儿雪花万,天生就属土条子,山上搬柴山下烧火,线上阳烈做瓢把,杵门子色唐杵儿,近来零毛碎琴杵门子软,托二位元良福,厚脸蹭口大锅饭。”
说着这人已经朝中央的红姐和青狐抱了抱拳,行了个江湖礼,却完全没看陕小二。
陕小二似乎没意识到对方冷意,登时笑起来道:
“原来是西南白爷当面,您老一向跟洋人做生意,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一时招子浑,有怪莫怪。”
“呵呵,不敢当福气,倒是托着这陕地图的福,各位刚刚也算都简单了解过,这里便不再介绍,一切等到了地方再说。”
略带深意的看着陕小二,红姐笑着道:
“还不把你老大快请出来,这次我们是真的要出发了。”
“你也说了,那是我陕老大,他乐不乐意出来,那是他老人家的事,我可做不了主儿。”
“哼哼儿,行~,反正现在也没人敢齐,不差你陕小二那些,只是一会记得上车,万一错了趟,可就是白跑一趟咯。”
最后看了眼离12点其实还差近一个小时的时间,一整神色,红姐带头向西南方向下山走去。
场上所有人顿时跟上。
林中,张北思索了一会,又看了看地图,等林中藏着的剩下人都走完,他带人落在最后,同时喊南部档案馆的小小张们帮忙备了车。
在连绵山脉中穿行了约一个小时,在他们目的地尽头,三辆大巴车停在路边。
“只有第一辆车是确定要去的,剩下两辆是空车,你们看着办。”
看了眼后方众人,红姐说完这句话便自顾自带人上了车。
陕小二下意识看了眼来时的山林,依旧没看见张北。
只看到有6、7个人从四面八方走出,各自带着一身未散完的火药味儿融入进各个队伍,跟着上了大巴车。
面上依旧淡定撑得住,他心里却是冷汗直流,不住的偷偷去摸怀里的枪。
好在,他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四个小时后,大巴车左绕右拐的顺着山路来到一处陌生山林的泥土路边缘停靠。
一行人刚准备下车,却看模糊林中钻出8个人影。
所有人瞬间戒备,陕小二却陡然放松:
“自己人,自己人,这是我家老大,陕八爷!他看我们这车小塞不下,主动给你们让座呐!”
顶着众人异样眼神,陕小二表面淡定,脚步却像插上了翅膀,飞一样的下车钻进了队伍中央,张北旁边站着了。
“陕八爷好手段。”
脚步悠悠的跟着陕小二下车,红姐立在车门边打量着张北一行人,眼底意味不明道:
“可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张北淡淡道:“过奖,比不了你的连环计。还请红姐带路,比起旁枝末节,正事最重要。”
“好——~,陕——爷——,你说得对~~。”拖长了一声音调,披好大衣又整好背上包裹,她终于动身。
除去一开始的不愉快,路上这女人也没闲着,竟然真的仔细介绍起她上一次经历:
“那个墓不一般,我之所以出了那样的题,倒也真不是存心为难你们,而是那墓外围卦象就是山水蒙卦演变而来的阵法。”
“阵法?你确定?”
说话的人来自明爷队伍,名叫李四幺,红姐看了眼他,神色已经没了之前的调弄,只是道:
“我知道你们一直很奇怪我家把头为什么没出现,如你们所猜,他死在了那里面。”
“那个斗跟从前遇到的墓都不一样,它其实是连环墓群组成的地下迷宫,而且内里另有蹊跷,可惜我们一开始找到其中一处时,并没有发现这一点,只是把它当成了一个普通小油斗对待。”
“直到我们准备离开,外面下起大雨,地面迅速起雾,刷下来的水将我们入口冲垮时,把头突然发现那拿树根包住的棺椁动了一下,这才发现那树根其实是空心,棺椁底下其实另有洞天……”
“一时半会探不明白底下,上面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没了声音,把头求稳,先带人上去,却发现上面等着的三个伙计,……都死了。”
“……更可怕的是,他们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其中一个,一边疑惑看着我们,一边从身体里长出了椿树芽。”
随着这个红姐描述,张北听到了一个和现代社会正常观念格格不入的故事。
红姐的总把头是个盗墓贼里少见的‘雅贼’,他不仅是个盗墓贼,实际上还干着建材营生,手里有三个木材场。
而他盗墓的原因很简单,他爱好古文献,最爱从文献里面发掘线索再找到挖出,以此获得快感。
原本在发现树根下面的深洞时,他并没有很大欲望继续探索,只想先把手中那些货物赶紧出手。
之后在发现死人会动还生芽的第一时间,他就让人把这三人杀了。
本来事情到此本可以相安无事,可这人想着自己曾经翻看的种种古籍描述,紧跟着却好奇起椿树芽可以在人体身上生长的原因,事情就此一发不可收拾——
从墓里遗留的描述和石刻文献中,这个人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失落的古文明。
最关键的,这个文明似乎真的掌握着一种独特的长生术。
而这位老瓢把子,今年已经55岁了。
…………
凌晨三点半,张北在山林中听性感美女说故事,兔子的异事司却还在挑灯夜开会,为新年即将开启的各种计划方案做准备。
“今天这个会议就开到这里,大家下去好好准备一下,年后就开工,散会吧。”
“等一下,”有人突然举手,沉吟着开口道:
“冯司长,如今我们的大半方向,都是按照这个突然出现的家族提供的各种信息情报来的。”
“诚然他们提供的很多情报和方向都极为正确,出来的人员也都负责敬业,我极为佩服。”
“可实际我们对他们完全不了解,如今这一切大半都是他们的一面之词且不完整。”
“就如那个灾难时间……,他们并没有给我们具体内容,只是说有这样一件事。这……”
“你要不想做,那就下位不做。”冯建城抿了一口茶,平淡道:
“这是他们对我们的意思,也是我对你的意思。”
“……”说话的人瞬间脸色苍白。
他知道,他的仕途至此完蛋了。
不过完蛋的也不止这一个,一会还会有很多难兄难弟陪着他。
神农架,张家族地。
抬起头,看了眼镂花窗外依旧灯火恢弘的族长大宅,张景泽端起茶杯品了一口。
虽然没什么表情,看上去却很是从容闲适。
比起平等看不上(除族长)所有人还有某种强迫症,干脆所有事情一把抓的张胜连,张景泽往往只管大事和感兴趣(事关族长)的事,其他事情全是交由张景笑和张景茗各自划分处理。
至于现在嘛,他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准备过节。
说是准备,物品其实早已备好,唯一没准备的只是张北刚才额外添加的年礼和节日计划。
看着张北抽空发来的节日计划,张景泽开始思考怎么把自己上一辈的人诓回来顶替自己。
其实张北要求也不高,他只是在春节前后原本的祭祖、祭天流程后多加了一项烟花炮竹新年礼和……节庆祝福。
比如……族长写对联写大字打中国结做族人节日比试奖励彩头,他和张胜连联手舞狮子什么的……
颇为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张景泽迟疑了再迟疑,依旧没敢回复丝毫内容。
他颇为迅速的把另一项半故意搁置的内容给处理了——
这个月来,在背后捏造各种谣言攻讦张北的可不少。
过节了,对于这些跳出来的鱼也该收网了。
虽然不能和旧时一样来个九族消消乐,倒可以和陷害杨医生一家伙后被小首领点名要求处理的那几人合在一起来个入狱连连看。
朱笔勾圈间,无数人就此被彻底定下命运。
重新欣赏一遍预定丢官入狱大礼包的人员名单,张景泽将之发出。
正在他觉得自己有理由再歇歇时,张景茗敲响了房门。
“西面传来急报,灵童提前动了。”
…………
“司长!司长!刚才梁西文……梁副司在藏地公干时,意外捡到一个孩子!”
“……?”
刚刚回到自己办公室,冯司长皱眉回头看向追来的人,道:
“你说明白点,他发现孩子怎么了?”
跑得有点气喘,来人咽了口口水,平复了一下后赶紧打开一份视频给冯建业看:
“您,您刚才在开会,我没找到您,梁副司刚刚发来一份重要情报,说找到了一个似乎能预知未来的孩子!您看这视频!”
冯建业皱眉看去,这视频一看就知道是梁西文的行动视频。
画面是在一片雪山之上,对方镜头正看向一个坐在一个小山坡尖尖的小孩子。
那孩子一身藏服,脸上满是高原红,身边没有人,一直在安静仰头看着天空。
等画面靠近一些再停止时,梁西文用藏语的喊话就在视频中响起:
“小朋友,你怎么会一个人在山上,你的阿父阿母呢?”
山上坐着的小孩答非所问:
“我一直觉得这片天很美,但似乎很忧伤,到处都是死亡,我觉得众生合成的天有自己的想法,但它好像快死了,它想让我帮它。
可帮它的贵人们都太苦累了,他们都帮不动了,我没有他们厉害,也是帮不了的,如果生命只剩6、7年,我也想再多认真看看它……”
就在小孩子说话的时候,梁西文脚步再次动了,就在画面开始抖动时,那小孩子突然扭头看过来,用藏语认真道:
“你不能往前走,我们之间是空的,你一会会掉下去,然后喊来好多大人,干扰我的修行,一定要我跟你回去。”
紧跟着,似乎看到了什么令人害怕的东西,小孩突然大声道:
“我不想跟你走,我不要念书!我的家庭还有两个月就会碰到贵人,他们会想把我送给贵人,我要跟贵人去修行。你不要过来!”
说着,那小孩竟然撒腿就跑!
“等一下,我不是坏人,我不抓你,我只是没听清楚你在说什么,你能再说一遍吗……”
……
整个视频画面长达二十分钟,从梁西文看见小孩开始,自梁西文的通讯兵伸手拎起小孩截止,时间不长,内容却很敏感——
那小孩一共说了五件事。
第一件:天地似乎要有大变。第二件:梁西文马上要掉下去。第三件:他们家还有两个月会遇上‘贵人’。第四件:藏地半个月后会有一场小地震,他们家就是那个时候遇上‘贵人’,‘贵人’会在两个月后正式登门。
第五件:那些贵人很厉害,有威武的纹身,还在雪山上有漂亮住所,就是不爱笑也不爱说话,他们会教他怎么习练一种内功,怎么能更好开发自己的潜力,万一他们都死了,他怎么一个人在末日活下去。虽然梁西文很厉害,但是教不了他这些。
第五件是那小孩被逼急了后吼出来的,就差骂梁西文是毁他命运的大坏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