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君焱盯着苏诺寒，眼里翻涌着情绪，有不解，有震惊，也有难过。
他连开口都困难。
苏诺寒见他这副模样，忍着笑意问出声，“你怎么都不问问我孩子是谁的？”
“是我的。”顾君焱没有任何犹豫出声。
苏诺寒看着他慌乱的表情，继续出声，“可你不是早就做过手术了？”
顾君焱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把人搂紧怀里，“只要是你生的，那就……是我的。”
噗嗤～
苏诺寒大笑着，看着顾君焱一副严肃的模样，没忍住出声，“是你的。”
“嗯。”
苏诺寒握住了他的手贴在自己小腹上，“顾先生，我是说真的，她是你的孩子。”
顾君焱默了一会儿，“我知道，可她不能留着。”
苏诺寒眼底的笑意突然消失不见，甚至下意识退后了一些。
“你……不是一直很羡慕哥哥和果果有个女儿吗，虽然晚了点，可她还是来了，你不想要她么？”
“不是我不想要她，是你的身体……”
“别说了，我不听！”苏诺寒站起来，一脸护犊子的表情，“这孩子是我的，在我肚子里，跟你没关系，一点关系也没有，我想生下她，你不同意也没用！”
顾君焱没看她，只是拿出手机，“孙医生，替我预约下午的人……”
还没说完，手机就被人拿走。
苏诺寒把手机挂断扔在地上，然后缓了缓情绪，半蹲在地上，握着他的手带着点祈求的语气，“顾先生，我说我要留下她，好不好？”
顾君焱把人从地上拉起来，“别的事我都可以依你，但这个不行。”
“你不答应也不行，孩子已经四个月了。”
“所以你早就知道了？”
“是！”
苏诺寒两个月前就知道了，怕顾君焱不让她留着孩子，所以就去苏云慕家待了一个月，后来苏云慕劝她回家，她就又出去找了个民宿住了一个月。
看着苏诺寒激动的样子，顾君焱声音软了下来，“我会找医生，最大可能不去伤到你的身体。”
夫妻多年，苏诺寒知道顾君焱很少有事不依她，就算有时候有些事不想她做，但她稍微服软他就会允许，但这件事他铁定是不会同意。她自己能感觉到自己的情绪很不稳定，怕再待下去还是会吵架，索性迈开步子要离开。
但下一秒就被人搂进了怀里，“你放开我！”
“顾君焱！你滚蛋，这孩子不是你的！”
“我要跟你离婚！”
顾君焱盯着她，“再说一遍？”
“我说我要……”
话音未落，门外响起了木婶的声音，像是听到了两人在争吵，木婶声音很轻，“先生，夫人，萧先生和萧太太来了。”
苏诺寒回了些理智，再抬头看着顾君焱，发现他眼眶都是红的。
她也有些后悔，不该提那两个字。有些事，提了是真的会伤对方的心的，两人结婚这么多年，连儿子都这么大了，两人从来还没吵架到离婚的地步。
“是你的。真的是你的。去年，你车祸那次昏迷不醒，我就让医生给你做了疏通手术，你醒了还骗你说只是受伤了……你忘了么？”
顾君焱目光闪烁了一下，他甚至想是不是手术时间久了没效果了。
见他不说话，苏诺寒接着道，“没有别人，只有你，她真的是你的，我们留下她好不好？”
顾君焱叹了口气，“没怀疑过你。”
苏诺寒以为是他要说同意，却听到他说，“但她真的不能留。但凡你现在是三十几岁，我都不会不让你留下她，可你现在是四十岁了，风险太大了。”
“我可以的，怎么不可以，上次你不是也看到了，晓晓她也四十岁了，可她不还是好好的吗？”
“别人可以，但你的体质你自己不清楚吗？留着她风险太大。”
苏诺寒眼神黯淡下来，眼里带着自责，“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的身体，可这些年，我一直跟着你锻炼身体，我还吃药膳养身体，我问过医生，医生说宝宝很好，我也很好，以后也不会有事的……”
顾君焱抬手替她擦了擦眼泪，“诺诺，我不想再一次看着你经历那样的痛了。知道你生念滕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苏诺寒没回复，可却握紧了顾君焱的手，她听到他继续道，“我在想只要你好好的，谁，我都可以不要。”
苏诺寒没说话，当年她差点死在了产房里，真的只差一点点。
所以，他有阴影，她能理解。可是，她真的很想再有个女儿，真的很想，更何况，已经四个月了。
苏诺寒抬手擦了擦眼泪，不想再继续僵持下去，“我……初念姐来了，我下去看看。”
顾君焱看着她的背影，沉重地叹了口气。
云初念看到苏诺寒下来，立刻招了招手，“诺诺，念滕和星源该拍婚纱照了，我选了几家摄影馆，你快来看看！”
苏诺寒看着云初念手里的平板，笑着走了过去。
萧恒看着跟在苏诺寒后面的顾君焱，没忍住出声，“老大，你儿子都要结婚了，你这么个表情怎么个意思？”
“别告诉我，儿子要结婚了，你舍不得啊？这可不符合你的形象啊，你家儿子不是充话费送的吗？”
萧恒调侃道，这话不是夸张，毕竟，兄弟几人谁不知道，顾念滕能平安长这么大，也是不容易。
这孩子，从小吃几家饭长大，他不靠谱的爹妈动不动就出去旅游，公司交给副总，儿子交给助理，今天去萧家，明天去苏家，后天去乔家，还可以去顾家老宅蹭饭吃。
尤其是萧家，萧恒的俩好大儿和顾念滕很喜欢一起玩，还会把乔星顾叫来萧家，几个人玩飞镖，看谁中靶心最多。
每次都是顾念滕和萧慕云最多。
云念安喜欢耍赖，总是把他哥的当成是他的成绩，乔星顾倒是遗传了他爹的淡定，不管玩的成绩好不好，总是不喜不悲。
见顾君焱不说话，萧恒看了不远处的苏诺寒一眼，“怎么，吵架了？”
“不算。她……有孩子了。”
萧恒喝进口中的茶差点吐出来，不可置信地出声，“谁有孩子了？”
顾君焱扫了他一眼。
“你家……小作精？”
这么多年萧恒一直给苏诺寒叫小作精，别的他也叫不出口，难不成让他叫嫂子？他才不呢，除非老三也这么叫。
萧恒反应了好一会儿，最终给顾君焱竖了个大拇指，忍不住感慨，“牛，我说老大，看来你这些年保养的不错啊？”
萧恒不着调地调侃，“我说你俩孩子要出生了，你儿子带出去，别人都会觉得是你儿子的崽。”
见顾君焱捏了捏眉心，萧恒继续出声。“你俩这年轻的时候不要二胎，这个年纪，我没别的意思啊，我就是觉得是不是有点……她身体能行吗？”
顾君焱知道他什么意思，“她铁了心要留下孩子，哪怕我反对，她也执意要留。”
萧恒拍了拍顾君焱的肩膀，“老大，我能理解你的想法。当年，我家小明月……不在后，念念她也一直执着再要个孩子，我就去做了手术，当时我的想法和你现在是一样的。”
顾君焱看了一眼萧恒，拍了拍他的肩膀。当年，云初念拼命生下的女儿，六个月的时候突发心脏病，没救过来，云初念受了很大的打击，抱着孩子冰冷的身体不肯松手，后来抑郁症再次复发，几度想要轻生，当时的萧恒几近崩溃。
后来，萧恒每天在家陪着云初念，公司是乔书煜几人帮忙看着，云初念病情好转，可女儿早夭，始终是她的一块心病。
“要不，让你儿子劝劝她？”
顾君焱思考了一下，觉得可以试一下。
“要不还是问问医生，如果她身体允许，能留下孩子那是最好不过了。”
顾君焱目光落在了苏诺寒身上，看着她和云初念聊的开心，目光沉了沉。人到中年，就更明白心爱的人能够健康地陪在自己身边，是多幸福的一件事，他真的，承受不了那个万一。
萧恒换了个话题，“不说这个了，说点开心的。念滕和星源的婚期快到了，你给你儿子放个假，让他和星源拍婚纱照去。婚纱已经在赶工了，戒指你儿子已经送出去了，可就差婚纱照了。”
“念滕说星源这两天不舒服，等星源身体好些了，我就安排婚纱照的事。”
萧恒立刻紧张起来，“星源怎么了？”
他甚至拿出手机，要打电话，顾君焱出声，“星顾在照顾，你别担心。这孩子不愿意我们知道她不舒服。”
萧恒这才放下手机，乔星源很懂事，知道几位长辈对她很关心，所以尽量不想给长辈添麻烦，有时候她住院，萧恒没去看，但总是给医院通电话，或者趁着她睡着的时候去看看。
“这孩子，遗传了萧清清那个一根筋，就爱逞强。你说说。这俩人自己把孩子扔给咱们……”萧恒嘴上这么说，但却红了眼眶。
年轻的时候再怎么厉害，人到中年，就更加明白生命的可贵。萧恒每当看到乔星源就仿佛看到了萧清清。
萧恒突然笑了一下，“好在，星源可比萧清清听话，不会嚷嚷着每天去山上当尼姑，不然可有你家念滕头疼的。”
顾君焱也笑了笑，“那得感谢老四和清清给我们家送了个这么好的儿媳妇。”
“诺诺，我觉得这家不错，这家也不错……”云初念指着平板里的模特出声，苏诺寒也赞同地点头，“然后点开微信把照片传给了顾念滕，还问他觉得好不好。”
不过那边没回，大概是在忙。
顾念滕去公司前，还是去了趟医院，正好碰到了从病房出来的乔星顾，“我妈特意给星源摘的，你帮我拿给她吧。”
乔星顾没接，“她睡着了，你进去看看她吧。”
顾念滕闻言点了点头，在他要开门的时候，乔星顾接着出声，“哥，要是星源她真的……”
顾念滕握着门把手的手渐渐收紧，乔星顾摇了摇头，“算了。”
顾念滕像是突然松了口气，然后动作很轻地开门。
乔星源很安静地躺在床上，顾念滕把篮子放下，又替她拢了拢被子，这才在床边坐下，就这么盯着她的睡颜，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星源，哥哥后悔了，当初订婚的时候就该领证的……可你，真的不要哥哥了吗？”
“可是，哥哥除了你，别的，谁也不想要……”
乔星源睫毛颤抖了一下，然后翻了身侧身躺着，顾念滕收回了手，握了握拳头，自嘲似的出声，“连睡着了都这么讨厌哥哥吗？”
顾念滕在病房待了半个多小时，什么也没做，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她。
乔星源一直没动，可枕头却一片氤氲。
在听到关门声的时候，再也忍不住捂着嘴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