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切尘埃落定,小山智久冷眼旁观着兵荒马乱的战场,眼里的阴霾和庆幸纠缠在一起。
一瘸一拐吊着胳膊的深田凖灰头土脸的走到小山智久面前,犹自愤愤不平:“将军,这草原上的人太阴险了,两军交战,居然来这么一手。”
小山智久倒是没有多少愤怒:“这点损失不算什么,至少我们知道,之前他们的咄咄逼人都是装出来的,他们并不敢与我们正面作战。”
:“收兵吧。”小山智久再次回头望了一眼乱糟糟的场面,摇摇头,竟然有些不能言说的轻松。
毕竟这点损失,相对于两败俱伤来说,还是能接受的。
野鸭口,全身而退的鲁哈勃克哭笑不得的看着孙燚,不知道怎么评价:“大帅,你这都用的什么损招啊,果然够阴险。”
孙燚望着远处的夕阳,眼里亮堂堂的:“东瀛骑兵果然不容小觑啊,今日就算是正面迎敌,世伯,你觉得有必赢的机会吗?我看悬。”
经此荒唐一战,耶律棠对孙燚这个人的兴趣明显高了许多,他凑在身边:“我和东瀛人交手,正面作战,胜败五五分。不过就是这样,他们作战不思变动,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战术。说起来是军纪严明,实际上感觉是过于慎重,不敢冒险,像大帅今天这个战术,下次遇见,他们还是会上当。”
鲁哈勃克轻哼一声:“这么阴险的招,损人不利己,好像你不会上当似得。”
耶律棠噎了一下,想了想:“会吧?毕竟我这辈子也没有见过交战双方气势这么旺,然后有一方专心专意想要兵不血刃的逃走。不过能保住儿郎们的性命,我喜欢。”
:“哼哼,兵不厌诈,懂不懂?打仗这种事,不是次次要兄弟拼命才叫做勇敢,以最小的代价杀伤敌人,并且取得自己的战略胜利,才是真正本事。”孙燚不服气的辩解道:“东瀛鬼子已经上钩了,多等几天,等他们自己没力气蹦跶,不费吹灰之力,何乐而不为。”
鲁哈勃克沉寂了一会儿,又问:“你看,你的意图肯定被东瀛人看穿了,后面怎么整?”
孙燚叼着一根草枝儿,眺望残阳如血,不以为然:“炎峰山城下的敌人应该只有七八万了吧?呵呵,我柱子哥挨了半个月的打,现在也该给他出出气了。晚上我走一趟炎峰山城。事情要是顺利,过几天你们就会收到我的消息。”
:“眼下这几万敌人呢?”鲁哈勃克问。
孙燚呸的一声吐出草枝儿,:“先放着,缠着他们就好,最后再来收拾他们。”
夜风袭来,带着丝丝凉意,轻拂过炎峰山城头。炎峰山城上下格外安静,那是一种大战之后令人心悸的静谧。
从下午开始,东瀛人就不再攻城,他们的营帐在远处沉默着,仿佛是一群蛰伏的巨兽。
城头上,篝火在铁盆里摇曳,时不时炸出一团细密的火星子,散落在夜里。多数守军们靠着墙壁睡着了,每隔二十步,就有两名士兵来回巡视,坚守岗位。
他们的眼神中少了几分紧张,多了几分疑惑。毕竟这么多天来,几乎日日夜夜作战,突然安静下来,反而显得格外诡异。
他们手中的武器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铠甲上的血迹已经干涸,那是白日里战斗留下的痕迹。微风中,军旗轻轻飘动,发出轻微的猎猎声,像是这座山城微弱的呼吸。
而在东瀛人的营地沉浸在一片黑暗中,只有营寨前的木墙前,点着许多火把,无数影子在火光中闪动,寂寥无数。
在这火光照不见的黑暗里,无数战马裹着厚厚的布帛,悄无声息地离开这片土地,就像他们从未到来过一样,渐行渐远。
马蹄下的土地仿佛还残留着白日里的余温。
炎峰山城和东瀛营地就这样在清淡的月光下对峙着,这安静的夜晚像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大柱子瞪着眼,靠墙坐着,松松垮垮摊着两条大长腿,看着孙燚走上前来,也懒得不想动弹一下,表情倒是有些惊讶:“阿蛮,你怎么回来了?”
:“柱子哥,辛苦了!”孙燚嗅着城上一股胶质般凝结的血腥恶臭味,一脸的惭愧和自责。
大柱子咧了咧嘴:“你别他妈让兄弟们的白白死了就成。”
:“放心,我保证!”孙燚并不解释,几个字脱口而出,也不显得正规,大柱子放松似的扭动了一下身子:“回来干什么?”
孙燚站起身子,遥望黑暗中的延绵起伏的东瀛人军营:“昨日杀了他们三万骑兵,又勾引了两三万人在野鸭口附近,柱子哥,这里差不多可以收网了吧。”
大柱子:“哦~~~难怪昨天中午开始,东瀛人就停止进攻了,兄弟们好不容易才歇了这大半天,歇的还不安心,以为东瀛人又在憋的什么坏呢。”
孙燚没有问及伤亡,大柱子也没有提及伤亡,两人都很默契的暂时回避了这个问题,其实不用问,这城内城外弥漫的令人作呕的 气味,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周飞和林克敌呢?”
大柱子伸了个懒腰,缓缓站起身来,他的盔甲在火光里伤痕累累,斑驳污浊。:“林克敌现在守着城下的火炮阵地,周飞重伤,躺在医护营里。”
:“你下去,卸了盔甲洗一洗,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今晚上我来守吧。”孙燚眉头不动声色的微微一皱,他从来没有见过大柱子这样疲倦。
大柱子居然没有反对,脚步沉重:“行,阿蛮,我去歇一歇,有事喊我。”
孙燚站在炎峰山城头,目光深邃地望着远方那片被夜色笼罩的营地。营帐中星星点点的火光在他眼中闪烁,他嘴角微微上扬,这场战斗,几乎完完全全按照他的设想走到了尾声。
他却低估了信田长岸的决心和果断,在他看不见的黑暗里,信田长岸率领着精锐中军那两万余人,就像一条无声无息的黑色河流,缓缓地离开了炎峰山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