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田原还在犹豫下一步是固守舞阳城还是干脆听从井口上林的提议,先撤回海上,再做打算之时,佐木次郎匆匆赶到城令府,向他汇报兵力统计后的结果。
他清点了各部逃回来的士兵,损伤过半,舞阳城内,驻军五万多,舞阳码头原本有驻军一万,加上刚才赶去支援的藤原川两万人,合计三万,几场仗打下来,居然折损了小半兵力。
犹豫不决的新田原眼神复杂地看着佐木次郎,佐木次郎低着头,乍看起来,腰背比平日里弯的更深。
:“佐木,你觉得,我们守不守的住舞阳城,等到陆军进攻?”新田原说出来的话,都没有多少底气。
佐木次郎抬起头来,一脸纠结:“新田大人,很难。我问过了,大夏人的火炮威力太大,如果他们不惜代价的攻打舞阳,守城很难。”
城令府中,陷入难言的空寂。
:“来人!找余光中来!!”新田突然一声低喝。
距离舞阳码头十余里的落花林,几百架牛车马车组成的车队在一群骑兵的护送下,艰难跋涉。
张稳平麾下骑兵营正何立威骑着马来回奔跑,不断大声吼叫到:“快一点快一点!前方不过二十余里地,坚持坚持,到了地方,就能休息了!”
话音未落,一只拉车的老牛一声哀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挣扎了半天,爬不起来。边上的老车夫急的鞭子甩的乱响,却又舍不得打在老牛身上。
缓慢行进的车队立刻停了下来,又有几匹拉扯的牲口倒了下去。
:“怎么回事!?老子才喊坚持,你们就给老子躺下了?”何立威骑着马急的在边上来回踱步,焦躁不安。
一个民夫打扮的像个车队头子的老人屁颠颠跑过来,查看了一下倒下的牛马:“军爷,这牲口也是命啊,这一口气赶了几百里路,活生生累死了。”
:“那也要赶路。这批火炮要是赶不到舞阳码头,误了军务,到时候你们不但领不到赏银,还是要军法处置的!”
又有百十来个民夫打扮的从后面追上来,为首一个精瘦的壮汉一看情况,二话不说:“来五个人拉车,每一里路轮换一次,动起来动起来,无论如何不能误了大帅的事。”
五个民夫出来,七手八脚的解下牛的缰绳,将不能动弹的老牛拖到路边,又从腰上解下一团绳子,一头绑在牛车上,一头套上自己的肩头,弓下身子,一声呐喊,沉重的牛车“吱嘎”一声,缓缓的动了起来。
后面的人如法炮制,整支车队又缓慢又坚决的驶向前方。
何立威呆呆的看了一会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又是一声吆喝:“每个小旗出三个人,下去帮忙推车,动作快起来,快起来!”
须臾,车队后涌来大股骑兵,扬起的烟尘遮天蔽日,战旗上的“燚”字张牙舞爪,杀气腾腾。
:“何立威,快点!还有二十里地,加油!”孙燚和张稳平从车队边上呼啸而过,丢下一句话。
何立威应了一声,骑兵潮水般从他们身边涌过,腾起的尘土,盖了何立威一头一脸。
防守舞阳码头的是海军一名年轻的将领,叫做新田柳山,长得与新田原有几分相似,说是新田原的外甥,年纪不过三十来岁,就已经统领两百艘战船,三万士兵。
新田柳山年轻,做事稳重中又富有激情,这也是新田原最为信任的人,许多人背后都在议论,新田原将来会把东瀛海军的大权交到他手里,所以舞阳码头这最重要的军事要地,交由他来驻守。
不过正是因为如此,新田柳山在海军高层里,并没有什么朋友,倒是在中低层士兵中,颇有威望。
这两天,陆陆续续有零散的溃军躲过大夏骑兵的封锁,趁机逃到码头上躲避,新田柳山敏锐的发现,战局似乎有些不受控制的翻转。
新田柳山特别提高了警惕,舞阳码头的戒备格外森严,他甚至派出了几十队探子分散在舞阳码头外几里外,随时探听周边动静。
藤原川率领两万精疲力尽,毫无斗志的士兵,缓慢的走在舞阳城到舞阳码头宽阔的官道上,藤原川的手下机灵的从辎重借来几俩马车,不急不缓的跟着队伍,马车晃晃悠悠,藤原川躺在马车里昏昏欲睡。
他不着急,不过三四十里路,怎么走,今日天黑之前,也能赶到舞阳码头。
虽然身心疲倦,昏昏欲睡,可藤原川始终睡不安稳。
那响彻耳边剧烈的爆炸声似乎不断的在耳边响起,重锤般狠狠砸在他的心上。那身边亲卫一瞬间被炸成一团血雾,身体都无处找寻的惨烈景象,不断在眼前闪过,如同梦魇一般紧紧缠绕着他,一遍又一遍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在半梦半醒之间挣扎着,每次刚刚有一点睡意袭来,那些可怕的画面便立刻闯入脑海,让他瞬间惊醒。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衫,在没有人看见的空间里,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疲惫。
然后就在这种迷迷瞪瞪之时,一个致命的消息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非常清晰:“禀告大人,北边出现大夏骑兵斥候,距离不足五里。”
:“骑兵?大夏骑兵。”藤原川无意地念叨了两句,突然惊醒的蹦了起来,所幸他个子不高,并没有撞到马车车顶,迷迷糊糊的他从马车上连滚带爬的翻出来,一脸冷汗:“哪里发现大夏骑兵?”
:“北边!发现好几队大夏骑兵斥候。不足五里路。”探马也是满头大汗,一脸惊慌。
:“此地距离舞阳码头还有多远?”藤原川前后观望。
护卫道:“大人,距离舞阳码头十五里,距离舞阳城二十里!”
藤原川的心猛地剧烈狂跳起来,仿佛急促的鼓点在他的胸腔中疯狂敲响。他的双眼瞬间瞪大,视线急切地看去,只见四面八方无遮无掩,一片平坦得近乎单调的大地展现在眼前。
藤原川心里“砰”的一声脆响,像是崩断的弦。在这里发现大夏骑兵斥候,代表了什么意思,已经不需要自己判断。
他仿佛看到了一支支铁骑如狂风般席卷而来。而自己的疲惫的毫无防备的步兵队伍,将成为任人宰割的羔羊。
“布阵,布阵防备!布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