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说着便要迈步出门,可才刚刚抬起脚来,衣袖却被人轻轻拉住了。
黛玉回头看时,却是紫鹃一脸为难地样子,低声道:“姑娘,这可是老太太的意思。你去告诉老爷,岂不是让他为难?”
黛玉闻言一怔,想了想才道:“多亏你提醒,倒是我想的不周到了。这等小事,又何须麻烦爹爹呢?我自己同老太太说去。”
说罢,黛玉又要向外走,哪曾想衣袖被紫鹃拉得更紧了。
紫鹃神情紧张,脸色有些发白,为难地看了看绣橘等几个丫头,终是开口道:“姑娘,不能去啊。如今大姑娘已经是宫里的娘娘了。二太太母凭子贵,便是老太太也要让她三分。
之前她就看咱们不顺眼,愿意拿咱们做筏子。如今姑娘再拦着她的好事,岂不是越发做下仇了?那将来……”
黛玉听着紫鹃的话,脸色已是越来越冷沉下来。待听到紫鹃说到将来,已是忍不住用力甩开紫鹃的手,怒道:“紫鹃,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紫鹃似是料到黛玉会生气,一时间红了眼圈,但仍是固执地伸手抓住黛玉的衣袖,咬牙道:“姑娘,我这都是为了你好呀。”
黛玉气得脸都红了,再次甩开紫鹃,一双清灵灵的眼眸中怒意与痛意交织翻涌,“你这是为了我好?这几年来,二姐姐是如何对我的,你难道都看不到吗?
她为了我,受了多少委屈、挨了多少埋怨?便是二太太那里,她又为我担了多少干系?你心里不清楚吗?
而今她遇到了麻烦。我便是不能像她为了我那样,帮她排忧解难,便是帮她说一句公道话也不能够吗?
我若真听了你的,在这里装聋作哑,那可真是忘恩负义、罔顾姐妹情份,定会被人耻笑。这就是你为了我的好?”
黛玉劈头盖脸的一番话,直说得紫鹃呆怔着脸、瞪大眼睛、微张着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自黛玉幼年时便近身服侍,多年来一直细心周到、兢兢业业。 黛玉待她向来也与别人不同,两个人名为主仆,说是有几分姐妹之情也不过分。
虽然黛玉与迎春日渐亲近后,不再像以前那样事事依赖紫鹃,但也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这样的重话。
一时间,不仅是紫鹃呆愣住了,便是在场的其他人也呆愣住了。
黛玉沉默片刻,见众人都不知所措,才又叹口气,正色道:“我今日这话,不仅是说紫鹃,也是说给你们众人听的。
自从大姐姐封了妃,这一段时日里,拜高踩低的事情我都看在眼里。
因着咱们终归是这府里的客,我本不欲多说的。
但是今日紫鹃既开了头,我若没有个主张,倒怕你们不明所以、无所适从,再做出什么糊涂事来,倒是丢了咱们林家的体面。
所以,我明白告诉你们,不管别人怎么样,我们林家从不是那起子趋炎附势的小人。
大姐姐是大姐姐、二太太是二太太,说到哪里 ,都有一个‘理’字在那里。只要咱们守着规矩、讲着道理,便不怕那些有的没的。
若真有人眼皮子浅,仗势欺人,我们林家也不是随便受人欺侮的。”
说着,黛玉又扫了一眼跟在身边的几个丫头,见她们脸上俱显出郑重惊惧之色,才又道:“大姐姐既封了贤德妃,必定是贤良淑德、贞静守礼的。
我不过是跟老太太说说这一层意思罢了。你们只管仔细做事,也不必多想什么。”
紫鹃听到这里,微张的嘴才慢慢合上,眼泪却是止不住地掉落下来。
刚才姑娘的样子好吓人,姑娘定是生她的气了。但姑娘刚才的样子又真的是很威风,这才是豪门嫡女应该有的样子吧?
只是,姑娘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依偎在她怀里,叫自己“紫鹃姐姐”,娇娇弱弱、惹人爱怜的姑娘了。
一时间,紫鹃只觉得自己脑子里很乱。
不过,还没等她把混乱的思绪理明白,黛玉已经从容迈步,向着贾母的正房匆匆而去了。
……
荣庆堂里,此时也颇不平静。虽然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意,眼底里却是暗流汹涌。
贾母手里拿着一纸花笺,喃喃道,“竟有这样的好方子,养生、驻颜、还有这个竟是能够帮妇人产育……这样的好方子,宫里的贵人们定是欢喜的。”
王子腾夫人和王雅淑,此时站在贾母的身侧,也是脸上带着些惊喜和不可思议,努力伸长脖子看着那方子,恨不得一时间脑子灵光到能把那个方子背下来。
王夫人站在下首,也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可是贾母坐在她对面,实在是想看也看不到。
迎春神色淡然,望着眼前的几个人,嘴角隐隐勾出冷冽的弧度。
其实她拿出来的,不过是类似乌鸡白凤丸那样的成方,在后世并不稀罕,况且也是自古流传下来的。
只是,在这个红楼的世界里,这样的方子竟是没有的。
说来也是,这本就是一个虚幻的世界,况且在这里男尊女卑,并没有多少有能为的医者肯钻研妇人的医方。
这些东西,在作者的认知里便没有。所以在这个世界里也便没有吧。不过,这些方子倒是真真正正能够在这里治病救人的。
如此,就好吧。
迎春正想着,忽然听到门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她以为是绣橘取了方子回来,正欲告诉她不必着急,这边已经写好了方子。却不想听到院子里面的丫鬟们扬声呼唤,“林姑娘!”“林姑娘来了”。
黛玉怎么来了?
迎春微一皱眉,随即又展开。玉儿她,一定是听了绣橘说了什么,才急急地来帮忙了。
一时间,迎春心里泛起丝丝暖意。
她笑着转身迎向门边。刚走了两步,便见门帘掀动,黛玉已经迈步进门。
贾母等人此时也抬头看过来,神情却是有些不自然。
贾母轻咳了一声,正欲开口,却听黛玉已经轻轻扬眉、略有些惊讶地道:“老太太,您怎么还坐着?
我刚刚听说您身体不适,要二姐姐赶紧过来,真真是吓坏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