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的夜,月光浅白,风极柔,如雪一般的杨絮飘飘洒洒,整个大地一片静谧,似乎可以听到桃花飘落的声音。
错落有致,精致唯美的庭院,既有北方的大气,又有南方的婉约,沉浸在浅薄的月光中,似真似幻。风轻轻的扫过,碧绿的湖水激起浅浅的涟漪,岸上落英缤纷,深深浅浅的花瓣随风而落,在碧绿的湖面上翩翩起舞,杨柳摇曳,暗香扑鼻,熏得人有些微微的醉。
夜深人静,万物寂寥,忽的隐隐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
伴着微醉的夜风,笛声时而轻快如泉,时而飘渺如浮云,时而急厉如风,且渐渐清晰起来。
远处偶有几声犬吠,在这如梦似幻的夜显得有些突兀,又有些诡异。
突然,笛音一转,变得凛冽起来。隐隐之中似乎透着一股锐利的杀气。
风乍起,卷起漫天落花,形成一个个漩涡,疾风涌动,一个个漩涡犹如一张巨大而狰狞的嘴,透着殷红的血光,似乎想要吞没撕毁一切。
借着清幽的月光,可以看见灰白的地面上,有些长长的东西在快速的爬行,且有“嘶嘶”响声。
“啊…”感觉脸上有滑滑腻腻的东西在蠕动,许蔚猛的睁开眼坐了起来,当他借着月光看清手里抓着的是什么的时候,身上激起一阵战栗,然而更令他震惊的还在后面。
他一把抛开手上的东西,扭过头去想要呼喊下人。
那一瞬间,他好像被雷劈了一样,脸急速的失去血色,有一颗一颗的汗珠顺着他的脸滑落。屋子里眼所到之处,布满大大小小的蛇,月光下,蛇的眼睛闪动着摄人的寒芒,扭动着身体奋力的朝他爬来。
“蛇,蛇…来人啊!”话语断断续续,几乎不成句子,许蔚扯开嗓子大声喊道。从那颤颤巍巍的声音中,不难发现他的恐惧。
“砰…”的一声,许蔚的话音刚落,紧闭着的房门突然开了。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把这些畜生给弄出去。”只顾着盯着朝他蠕动的蛇,许蔚看都没看来人一眼,就厉声呵斥道。
“呵呵”许蔚的喊叫,没有等来那些人的行动,反而引起一阵冷冷的笑声。
“你是谁?”听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许蔚心头一紧,眼波急转,努力隐下心中的恐惧,锐利的出声问道。
“啧啧啧,许丞相的记性可真不怎么好,几年不见,居然连我这个老熟人也不记得了,还真是让人心寒啊!我对你可是日思夜想,想念的紧。”伴随着一阵如铃声般清脆的声音,一个一袭黑衣的少年,优雅的摇着手里的玉扇,缓缓的站了出来。在他额间有一颗妖冶如火的朱砂,闪动着寒厉的杀气。
“什么?居然是你?”看着那张如梦靥一般绝色倾城的脸,许蔚眼神迷离,除去震惊,一脸的伤痛。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唐夏,缓缓的抬起手,隔着虚无的空气,一点点描绘着那张脸的轮廓,好像透过唐夏在看某些人。
“师妹,是你来看我了吗?”男人淡淡的笑着,小心翼翼的呢喃道。由于隔得不是太近,唐夏并没有听到那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
“对于我的见面礼,许丞相还满意吗?”嘴角微微上扬,唐夏噙着凉凉的笑,漫不经心的说道。流光溢彩的眸子中掀起锋利的寒芒。
时间白驹过隙,八年的岁月,犹如闪电一样,一闪而过。当年的孩子,已长成身姿卓越,艳丽绝尘,风华绝代的女子。沧桑的年轮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丁点痕迹,随着时光的推移,她越发璀璨,越发耀眼,直逼天上的星辰。
如墨一般的发丝并没有梳成复杂的发髻,只是用一根黑色的锦缎高高的绑起,白皙的脸宛若写意的画一样,风华尽现,紧身的黑衣包裹着完美的曲线,高高扬起的眉眼写满倨傲,唐夏依旧穿着落落简单的男装,在她身上涌动着一种亦正亦邪的气质。
黑夜中,女子宛若罂粟那般,美丽却致命。
见她到来,先前那些滑腻而狰狞的蛇,纷纷停止前进,调转方向,朝她涌来。似乎狗遇见主人一样,直起身子,讨好的扭动着身躯,看样子就好像在跳舞!
“我说无忧啰嗦什么?这种人渣直接碎尸万段不就好了。”如锦缎一般的头发随意的散着,一袭绯红色的华服,妖里妖气的脸布满厌恶,残月淡淡的瞟了许蔚一眼,云淡风轻的说道。
“是啊!虽然我一直不赞同他的观点,但这次他说的非常正确,这种人直接砍了就是,何必浪费时间呢!”冷着一张死人脸,站在唐夏身边的夜风冷冷的说道。说着还酷酷的做了一个砍人的手势。
听着他们的话,唐夏并没有言语。因为她一向比较仁慈,在杀人的时候,通常会给他们做最后陈述的时间。
“你是为当年的事来的吧!”好一会许蔚才回过神来,他看着唐夏有些恳求的说道:“当年的事是我一个人做的,还请你放过我的家人。”
“呵!没想到许丞相还挺有爱心的。”不屑的冷哼道,唐夏很风骚的甩了一下头发,低沉的说道:“可惜我没那么仁慈,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我可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又怎么会犯这种低级的错。”
“求求你了…”再不复丞相的气度,许蔚一脸死灰,半垂着眼睑,无力的说道。一丝反抗的念头都没有。他的府邸他最清楚,层层守卫加上数不尽的机关,可以说固若金汤,能这样轻而易举的进来,能这样不动声色的消灭那一切,他即使反抗也只是徒劳。现在他只求他可以放过他的家人,毕竟他们是无辜的!
“如果求人有用,那我也求求你让我的父皇和母后复活好不好?”勾唇一笑,看着许蔚那张灰白的脸,唐夏眸光一寒,森冷刺骨的说道:“母后她是你害死的吧!”
一句话,唐夏说的咬牙切齿。当年她一直以为害死她母后的是卫舒,可是后来她发现她错了,真正害死她母后的人是许蔚。一来卫舒没有那个时间,二来他即使有贼心也没贼胆,因为他清楚的知道燕莫寒的心思。
五年前当她知道这个真相后,就有能力不动声色的杀了许蔚,可是她没有,而是忍了这么多年,因为她要在最合适的时间杀了他,比如说现在。
“师妹,师妹……”一听唐夏说起那件事,许蔚一改之前温文尔雅的摸样,变得疯狂起来,他大声喊道:“我其实早该死了,你杀了我吧!”眼神涣散,一副心若死灰的摸样,许蔚缓缓的闭上了眼。没有赴死的悲愤,亦没有赴死的恐惧,有的只是解脱的释然。
她知道她的母后不仅是他的师妹,更曾经是他的未婚妻,对于他们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她也是知道几分的,一时间,她竟然有些可怜许蔚。只是他错了,并且错的一塌糊涂。因为爱的真谛,不是掠夺,而是倾尽一切的守护。所以他注定只能失去,失去所有的一切,当然也包括燕莫寒,因为他之后,就是他了!
“宝贝们去吧!”可怜只是可怜,但她并不会对曾经伤害过她的心软,唐夏淡淡的挥了挥手,顷刻间那些跳舞的蛇,疯一般的朝许蔚冲了过去,疯狂的残杀,疯狂的撕咬着。
“我们走吧!”扭头对残月和夜风说道,唐夏转身退出了那间房,残月和夜风紧随其后。在他们转身的那瞬间,许蔚已经淹没在那些蛇的肚子里,甚至连一丝血迹都没有留下。
八年已过,曾经的画面在记忆中丝毫没有褪色,反而越来越清晰,想起那两张对她宠溺有加的面孔,她的心还是如蚂蚁撕咬一般疼。
纤细的背影,蒙着一层巨大的哀伤,唐夏抬起猩红的眸子看着远处的夜空,低低的说道:“放一把火焚尽这里的一切,因为我不想在看到。”
看着唐夏的眼中弥散着难以言喻的心疼,残月和夜风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转身离开。
片刻后,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偌大的丞相府没有一人生还,所有的一切都湮灭在大火中,尸骨无存……
黑夜过后便是黎明。
“许蔚及其一家老小全部尸骨无存”沉声重复着这个消息,燕莫寒大掌一挥,击碎了前面的桌案,上面摆放着的奏折散落了一地。
巨大的响声,震得地面微微晃动,站在下面的文武百官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纷纷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敢看燕莫寒。
“刑部,朕给你们三天时间,如果查不出此事,你们就等着掉脑袋吧!”燕莫寒抬起宛若深渊的眼,看着宇文昊低沉的说道。而后看着他的几个儿子,同样淡漠的说道:“还有你们也都去查,查出者重重有赏。”
规规矩矩站着的燕无欢一听这话,翻着白眼无奈的抖了抖肩,心道:“这事谁爱干谁干,反正我是不会干的,许蔚跟我又没关系,谁知道他是哪根葱啊!死了活该!”
“父皇儿臣有事先行告退了”余光扫了一眼外面的日头,燕长歌转身退了出去。水月国离大华不算近,如果是那人的话,这会一定回不来。
步伐相当快,燕长歌退出大殿,就往唐夏住的锦阳宫赶。一路几乎健步如飞。
当他走到锦阳宫,看着那扇紧闭着的房门时,手抬了抬又放下了!
“砰……”沉着脸推开那扇门的瞬间,看着里面的情景,燕长歌怔怔的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