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同寒启回宫时,孙思淼吃到不少好吃的。现在,同样的食物放到孙思淼面前,她却没有想吃的欲望。
姜仲海劝了又劝,孙思淼不为所动,心境不同,同样的食物,吃到嘴里变了味,不如不吃。
“唉……”
姜仲海摇头又叹气,他尽力了,寒启可不要怪他。
悟风偷瞄得知消息失望的寒启,他和姜仲海反应一样加一样。这对夫妇,明明很在乎对方却在伪装自己如何的冷淡,外冷内热,说得正是他们。
寒启也有去看望过孙思淼,四下无人的深夜,寒启像影子悄悄来,静静走,速度之快,叫人无从察觉。孙思淼睡不踏实,寒启便将内丹缝进小老虎玩偶中,放在其枕边,助眠。很长一段时间,小老虎玩偶总是被孙思淼随身带着,有它在,便感踏实。
“这个,送去云清殿”
孙思淼偶然听姜仲海随口念叨寒启近况,才知他生病,一直咳嗽。刀子嘴豆腐心,孙思淼自己难受的不行还在硬坚持为寒启熬了一罐川贝枇杷膏。
婢女去送,孙思淼自己一人在廊下散步。还有三、四天便能卸货,没有解脱反而忧心忡忡。姜仲海把可能发生的状况一五一十说于孙思淼听,孙思淼听后,半天不说话。
“徒儿啊,师父知道你的来历,你有家人,他们也都盼着你能平安回家,师父没有多大本领,但,保你平安还是有信心的。你,就是你,旁人说再多不能为你拿主意,你得心里有个准,认定了就别回头”
于公于私,姜仲海都不愿孙思淼有事,之所以没有隐瞒,他是不想走寒启的老路,事后心里有负担。孙思淼为人说一不二,善意的谎言,出发点固然是好,可,以欺骗换来的结果就是手捧沙,起初会很多,但阻止不了指缝流逝,到最后,一颗不剩的白忙活,便是现实。
孙思淼点点头,表示认同。姜仲海作为外人,他的意思无非是叫孙思淼以自己为重,没毛病,很应该。至于那些更看重孙思淼腹中之子的,他们不能说错,但也不算对,立场不同罢了。
“你这个小孩儿,我也算辛苦一场,临了,麻烦你别太折腾,叫我能顺利点,oK?”
孙思淼手摸肚子,轻松商量道。商量讲究氛围感,轻松好过死气沉沉,双方都舒服。
“嘶……”
被踢了一脚,肚子里的小孩儿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呢?
“同意请保持安静,拒绝,你就玩命折腾吧!”
孙思淼揪着心,等待结果。
十分钟、二十分钟、半个小时,肚子安静的很,看样子,小孩儿还是心疼孙思淼,不想为难她。
“谢你……”
孙思淼浅浅一笑。
寒启在和臣子议事,一时半会儿出不来,婢女等不到寒启,又记挂孙思淼,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将东西转由炙严送至寒启手中。
“不,不好了,王,王妃她……”
报信的婢女瘫倒地上,放声大哭。刚刚,孙思淼正在廊下散步,婢女担心风大扑了孙思淼便去取风衣,谁知才走出两步远便听到了激烈的争吵声。
“王妃,王妃她从石阶上,滚,滚了下去,血,好多血……”
婢女折返回去,见到孙思淼从高处滚落,萧芜环怔在原地,不知所措。
寒启不清楚自己是如何离开的云清殿,又是怎样到的寝殿外。女人生产,医者除外,男性禁止入内,寒启就这么被挡在了殿外干着急。寒彻、悟风、徐徐闻讯赶来,同寒启一般焦急等待结果。
“王兄,王嫂吉人天相,定会母子平安。生孩子需要时间嘛,你别急,别急,咱们一块等”
寒彻在尽力安抚寒启,可,一盆盆端出的血水,他自己见了都在怕,如何叫寒启安心。
寝殿里安静的过分,没有撕心裂肺的呼喊,只有每个人低头忙碌。孙思淼早在摔倒时便疼晕了过去,姜仲海施针刺激穴位才使昏迷中的孙思淼有了微弱的意识。
“好徒儿,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你得醒着,你马上就要当娘了,再使把劲,师父在这,定保你们母子平安”
姜仲海急到满头大汗,行医一辈子,今日是他最紧张、难熬的一天。姜仲海是万万没想到,出去好好的,回来竟是浑身的血,命丢了大半。现如今,孙思淼就是个凡人,凡人遇难关就是会送命,外伤加动了胎气,这次,孙思淼,凶多吉少。
榻上,孙思淼是面无血色,瘫软无力,她想配合姜仲海的要求,可,她一点力气使不出,没有力气,话都是卡在喉咙里,啊啊啊,表达不出来。
胎儿吸收了很多能量,留给孙思淼的少之可怜。外伤,无法自行痊愈,疼,断骨十级。腹中,胎儿是急着降世,一阵阵撕裂、扩张的疼,十二级,叫孙思淼身体疯狂颤抖,汗如雨下,整个人如泡在水中,湿漉漉。
“别怕,师父在呢,大家都在呢,你集中精神,别分神,很快,很快就过去了”
孙思淼没力气,孩子便憋在腹中出不来,姜仲海想着再试一次,也许,也许第二套方案便用不上,孙思淼也能少受罪。
呼、吸,呼、吸,姜仲海在旁指导孙思淼调整气息,稳住,要稳住,生孩子不能急,急不得,急不得。
稳住,不能急,可流血的速度不听话,孙思淼身下是一片刺眼的血红,被褥吸收不尽,溢出的顺着边缘,淌下,漫到地上。
失血多了,孙思淼被抓回的意识又有了离家出走的迹象。强灌下的补血、提气汤药不见效,姜仲海只能故技重施,施针救人。
迷迷糊糊,形容的正是此刻的孙思淼,能感知却无法回应,她是被抽走能量的空壳子,很快就会废物回收,在此之前,她得先清空赖租的住户,债,一笔勾销,人,滚蛋!
移动冰冷的指尖是孙思淼最后的倔强,她轻轻划了姜仲海的手,再是朝着一个方向顿了顿。
姜仲海曾表示,危急时刻,他会剖腹取子。起初,此方案为救急用,不准备使用,现在,还是救急,不得不做。孙思淼等不下去,早点取出孩子,她才能安心睡觉,她很累,睡个安稳觉是她目前最大的愿望,这个愿望不难,姜仲海能帮她完成。
孙思淼冲着姜仲海挤出凄美的微笑,她的意思,当师父的,全明白。自己身上的一块肉,没有不心疼的道理,孙思淼的决定已经在告诉所有人,她对得起她的孩子,更对得起当娘的责任。
寒启,莫名的心口剧烈疼痛,被搅动到稀巴烂,疼到整个人麻木。口腔隐约砸吧到腥味,寒启伸手蹭了蹭嘴角,指尖的血色引得徐徐一阵惊呼。
“寒启,你吐血了!”
吐血!怎么会?寒启只是心在疼,痛到……
“呕……”
说时迟那时快,寒启才要否定,翻涌的气血便给了他一个大大的见面礼,一大口鲜血呕到地上,混在一起的口腔粘液拉扯成丝,挂在寒启嘴巴,甚为骇人。
“王兄……”
“王上……”
都在唤着寒启,寒启擦着嘴角,直腰、转身。铺天盖地的黑暗推他个大踉跄,毫无防备下,寒启的背面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后脑重重摔到石台上,寒启在众人惊呼中,丧失意识,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