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丰听到这话,不由微微叹了口气,无奈的苦笑道:“如此看来,不管是为了远桥他们几个,还是为了你姐姐,这回不见见那皇帝老儿,也不可能了!九斤,你前头带路,我们一起进城,去看看碧云玩的什么把戏?这个小兔崽子!明知道我不愿意与皇上打交道,他居然还做了皇上的钦差大臣?”
双清更不答话,转身便牵出了自己的紫骝驹,翻身跃上马背,语气凝重的道:“这事情越发复杂了。我总感觉这些事情,没有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包括我姐姐的现身,也绝非偶然。这皇上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抓宋大哥和俞三哥他们?这皇帝既然三番五次下旨,虔诚请你入宫,却又为何下旨抓了你的徒弟?”
张三丰微微皱眉道:“正如俗话所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既然抓了我徒弟,说不得,我老道只得入宫,与他好好说道说道。”
说着话,杨善登已经牵马走了过来。
张三丰也不废话,翻身上马,在张九斤的带领下,与双清骑马并辔而行。
杨善登也跳上马背,跟着二人身后纵马疾驰。
众人心急嫌马慢,一路不停的催着马儿快跑。
不过半炷香时,三人已经奔到了城门口。
那张九斤的马,不过是一匹普通的劣马,又怎么跑得过幻梦湖赠送的宝马良驹?
刚开始还跟得上,后来越跑越落的远了。
张三丰三人心忧宋远桥等人的安危,在城门口略微等了一下,见张九斤还没有到来,双清便道:“我们不等他了。鸿运客栈在什么地方,向路人打听一下便可。”
她一边说话一边跳下马来,随手拦住一个神色憔悴、行色匆匆的中年妇人,她还没有说话,那妇人却先行抓住了她衣袖,语气焦急的道:“这位小姐,你可知保安堂在哪?我儿子得了重病,我要进城找大夫。”
若是平常,双清便已经自告奋勇的去帮她的儿子去看病了。
可是,她现在实在没这个心情。
况且,她也确实不知道那什么保安堂在哪里。
她正要回说不知道,张三丰却开口道:“双清丫头,我知道保安堂在哪。你让她和你一起骑马,我们送她过去。”
双清急道:“可是我们还要去鸿运客栈呢!哪有什么时间送她过去?”
张三丰微微一笑,忍不住笑骂道:“你这丫头,平常也算是侠肝义胆,急人所难。怎么今天就这么不耐烦呢?你没看到这位娘子,那么焦急难受吗?你平常还说,要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说来容易做来难。人家做母亲的,对自己的儿子,岂有不爱护之理?你就体谅一下做母亲的心吧!”
双清脸色微红,罕见的没有调皮与他唱反调,当即便对那妇人说了一声,搂住她的纤腰,一起跃上马背,跟在张三丰身后,便策马疾行。
在路上,双清不由得奇怪的问道:“张真人,你来过京城吗?怎么知道保安堂在哪里?”
张三丰淡淡一笑,目光扫过路边熙熙攘攘的行人,一手捋着胡子,一边淡淡的道:“哦!我有个不成器的徒儿,叫沈万三。也算是薄有钱财。他在全国各地都有银号商铺,这京城自然也不例外。这保安堂,也不过是他众多商号中的一个药铺子罢了。在多年前,我曾经路过这里,他便邀请我到他家药铺住了几日,做了几天坐堂大夫。故此知道。”
那妇人坐在双亲身后,听着他们的对话,不由讶异的说道:“这位老道爷,你是保安堂的大夫?那……请恕小妇人斗胆,能不能请你帮我儿子看一下病?”
她满脸期待的看着张三丰,又低声道:“可是……小妇人家贫如洗,恐怕给不起诊金……”
张三丰却看了双清一眼,捋须一笑,道:“诊金什么的,倒是不在话下。只是现在贫道的徒儿有难……也罢,你给个地址给我,待我处理了这事之后,早则下午,迟则入夜,我便和这丫头一起,去给你看看儿子。对了,你儿子什么情况?现在情况怎么样?”
那妇人道:“我儿子从昨晚上开始发烧。到现在烧都没退。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原本是昨天晚上便要进城找大夫的,可是,却刚好碰宵禁,关闭了城门,便一直捱到了现在。”
双清皱眉问道:“令郎多大了?他只是发烧?没有咳嗽?咳嗽有没有痰?身上疼吗?是手足疼,还是胸腹部疼?身上有没有红肿起疹子?”
那妇人忙道:“我儿子今年刚刚八岁。有发烧咳嗽。还有浓痰。身上不疼,也没有红肿起疹子。对了,从昨晚上到现在,吐了三次。还有点拉肚子。”
双清皱眉微微沉吟了一下,道:“咳嗽发烧,又吐又拉,那他是不是吃什么吃坏了肚子?现在正是九十月之间,正是痢疾的高发期。那这样,先给你两粒丹药,你回去给你儿子分两次服下,压制一下,待我们处理了这边的事情,再上门给他仔细检查,确认了他的病情之后,再对症下药。你看这样可好?”
那妇人满心欢喜的道:“原来你也是一位女大夫?那感情好。那晓芬就多谢二位了!”
她伸双手接过双清递过来的丹药,珍而重之的,用一方帕子包住,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保安堂门口,双清将她扶下马背。
这次,杨善登就不用师父吩咐,与双清陪着那妇人一起走入保安堂,一名年约十三四岁的青衣小厮走了过来,对三人拱手一礼,微笑道:“三位请进。不知有何贵干?”
杨善登直接了当的道:“你们的东家,沈老板在不在?就说他师父来了。”
那小厮一愣,狐疑的看了他们三人一眼,但还是礼貌的问道:“我们东家的师父?我们没听说东家有师父啊?这位客官,你是不是弄错了?”
杨善登道:“你们的东家是不是姓沈?大名万山?”
见到那小厮点头,杨善登道:“那就没错了。你快请他出来,我们在这里等着。”
双清道:“哪里那么麻烦?伙计,这位是武当派张三丰真人的九弟子,杨善登杨九侠。嗯,杨师弟,这位沈老板,是你师兄,还是师弟?”
杨善登挠挠头,不确定的道:“哎呀!双清姐姐,我师父他老人家的徒弟众多,小弟也不知道,这位沈老板,到底是师兄还是师弟。”
双清还没有说话,就听到身后传来张三丰的声音:“万山是为师在元至正十九年,侨居金陵时,收的徒弟。算起来,他入门还在远桥与莲舟之前。却晚于松溪和翠山。你应该叫他一声师兄。不过,师父偷懒,没有教过他什么拳脚功夫。就传授了一点长寿养生的修炼之法。”
那小厮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在这个龙蛇混杂的京城,见识可是不弱。
当他听到“远桥、莲舟、松溪、翠山”这四个响当当的名号之时,顿时就大惊失色,忍不住失声惊呼:“老道爷是游侠天下的玄玄子真人?”
双清奇道:“玄玄子真人?张真人,你的道号,到底是玄玄子,还是洞玄子?”
张三丰笑道:“你这丫头聪明伶俐,贫道以为你知道呢!老道俗家姓名,姓张,名君宝。又名张君实。三丰那是我自己取的道号。洞玄子与玄玄子,也是我自己的道号。当然,因贫道一生行事,随心所欲,不修边幅,有好事的送我一个外号,叫我邋遢张。我便自号张邋遢。”
双清抿嘴笑道:“张邋遢?这个名号,还真是名副其实。看你这个样子,可一点都不像一个世外高人。”
张三丰笑道:“老道本来就是一介俗人,可是那些人硬生生要说老道是世外高人,没办法,那老道就勉为其难的当个世外高人了。”
双清轻啐道:“你这个老不修!算了!懒得理你。”
那小厮看着张三丰诸人,难掩心中的震撼,他恭恭敬敬的对张三丰行了一礼,满脸恭敬的道:“小的曾经听东家提起过,玄玄子真人的尊号。没想到,小的居然有这种天大的福分,可以见到张真人的天颜。实不相瞒,我们东家从昨天中午出门访友,到现在还没有回来。那小的为各位泡一壶香茗,到内堂坐下喝茶慢慢等候?”
双清却摇了摇头,认真的道:“小兄弟好意,我们就心领了。现在,我们有几个朋友,被官府中人抓了。我们要去打听消息。你可知道,鸿运客栈在哪里?”
那小厮一愣:“被官府中人抓了?他们可是犯了什么法吗?至于鸿运客栈,那也是我们东家的产业。倒离这里不太远。从大门出去,顺着街道一直往右走,到那丁字路口,右手边拐弯,往前直行,约走两里多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左转,就到了。”
双清也懒得跟他一个小厮废话那么多,只是说了一句:“你们东家回来,帮忙转告一声,就说我们在鸿运客栈等他。”
说完转身出门。
张三丰师徒随后跟了出来。
那小厮忙追得出来,轻声问道:“张真人,这位小娘子,也是你的弟子吗?”
张三丰一怔,随即哑然失笑道:“哦!贫道都忘了!麻烦你,在你们店中找一位医术高明的坐堂大夫,随这位娘子到她家去看一下。她儿子病了,在发着高烧,又吐又泄。至于诊金,善登,你便给她出了吧!”
还不等杨善登出声答应,那小厮已经双手连摇,一叠连声的道:“这可使不得!既然这位娘子是道爷的朋友,这诊金药费,小的做主,就全免了吧!道爷有事,自去忙去。这位娘子的事,小的一定安排妥当,不教道爷费心。”
张三丰微微讶异,不由得深深的看了这个小厮一眼,微微点头赞许的一笑,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丹丸,递给了他,口中笑着说道:“你这小家伙不错!等万山回来,我让他给你升职加薪。好好褒奖褒奖你。好了,这位娘子的事,就拜托给你了。丫头,我们走吧!”
张三丰翻身跃上马背,缰绳一抖,依着那小厮所指方向,纵马疾驰。
双清二人随后跟上。
时间不大,三人便到了鸿运客栈门口。
张三丰跳下马背,当先便走了进去。
双清二人也随后跟了进来。
那掌柜的见到三人进来,忙立刻迎了上来,满脸堆笑的道:“三位是住店还是打尖?”
双清道:“都不是。我们找人。”
那掌柜的见他们不是来做生意的,不由微露不喜之色,但还是强打精神,懒洋洋的道:“哦?不知道三位要找何人?”
张三丰开门见山:“找孙碧云孙道长。”
那掌柜的一脸迷茫的道:“孙碧云孙道长?”
他面露思索之色,沉吟了好一会儿,方才微微摇头道:“三位,实在抱歉,敝店中没有那位孙碧云道长。那要不,你们到别家看看?”
双清道:“就是今天早上在贵店宣旨,抓走宋远桥宋大侠兄弟的那位虚玄子孙道长。”
那掌柜的听到这话,立刻反应了过来。
他忙转身,仔细的看了他们三人一眼,刚看到身穿紫衣,俏丽无双的双清,又看着身形魁梧,不修边幅的张三丰,心中顿时知道了他们是什么人。忙对着张三丰三人行了一礼,口中恭恭敬敬的道:“敢问仙长,可是玄玄子张三丰真人?”
张三丰微微点头,单掌打了一个问讯,沉声说道:“不错!无量天尊!贫道正是张三丰。”
那掌柜的顿时变了脸色,一脸谄媚的说道:“不知道是张仙师法驾光临,小的有失远迎,还请仙师恕罪!那位孙道长要小的给仙师带一句话,说,皇上在皇极殿中恭候仙师法驾!他老人家还留下了一个包袱,要小人亲手交给仙师。”
说完这话,转转身走进柜台后,从柜台下取出一个小小的包袱,转身恭恭敬敬的双手递给张三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