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此刻已到酉时时分。一轮火红的日头已垂到远处山崖之后。在晚霞的笼罩之下,山间河谷中,雾霾渐渐升起。远山近景一片雾霭苍茫。
张三丰师徒正在山洞中休息。
俞岱岩心中正在默默计算。按理说,双清前去迎接二哥他们。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此刻也应该回来了呀。这怎么到现在还不见人影?他心中正在忐忑难安之时。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张三丰却不以为意。连眼皮子都没抬。
三侠俞岱岩与王道宗、周真得兄弟却一起站了起来。手执长剑,快步抢了出去。
当他们刚走出洞口,便看到了迎面而来的二侠俞莲舟与莫声谷。
俞岱岩见到二哥他们无恙归来,不由的满心欢喜。正打算打个招呼。却蓦然见到七弟莫声谷浑身是血。又见到他怀中抱着的,邱玄清。不由得大吃一惊。
忙快步抢了上去。大声叫道:“七弟!你没事吧?邱师弟怎么啦?”
随后跟出来的王道宗,也大步抢了上来。左手扶着邱玄清,右手便伸手捏住他脉搏。一看之下,不由皱眉道:“三哥,七哥,八哥伤的不轻。是谁打伤八哥的?双清姐姐呢?她不是赶去接应你们了吗?”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你们都说双清姐姐那么厉害,可是怎么还是在她的眼皮底下,让七哥、八哥都被打伤了?这双清姐姐有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厉害呀?
因为自打他与双清认识以来,就没有见过她出手。对于她的身手如何,他心中还是打了个问号的。
当然,他这话只敢在心中嘀咕。却绝对不敢说出来的。
二侠俞莲舟慢慢从马背上溜了下来。他对三侠俞岱岩道:“三弟,师父呢?愚兄有事要回禀师父。至于你们问的问题,稍后就知道了。王师弟,你帮忙把邱师弟扶下来。他左腿腿骨断了。你看能不能给他治疗一下?”
俞岱岩诸人都是一惊,忙抢上前去,帮助王道宗将邱玄清抬了下来。
此刻,张三丰也背着双手,从山洞中缓缓走出,他目光扫了一眼众弟子,便见到了重伤的邱玄清与受伤不轻的莫声谷。
他不由的心中大怒,又是着急,又是担心的皱着眉头,一大步就掠了过去。双手伸出,分别握住莫声谷与邱玄清二人的手腕。
他的手指刚刚一搭上他们的腕脉,立即便发现了,他们的伤势着实不轻。
张三丰不由的脸色一沉。冷然问道:“莲舟,这是怎么回事?”
俞莲舟见到师父出来。正要过来见礼,却突然听到师父问话。忙走上前去躬身行礼:“好教师父得知。弟子兄弟在路上遇到天师教伏击。邱师弟被擒,并被打断了左腿腿骨,莫七弟重伤被擒,那些人以七弟与八弟的性命相威胁。逼迫弟子与四弟束手就擒。”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脸色微微一红。但还是如实说道:“弟子宁可拼着一死,也不愿被擒受辱。但因为顾着七弟、八弟的性命,弟子不敢与他们拼命。只得横剑自刎。千钧一发之间,双清妹子忽然赶到,她于顷刻之间,就逆风翻盘。将他们一个不剩的全部抓了起来。现在被押送到此。请师父发落!”
听到二侠俞莲舟这一番话,一向对众弟子谦淡平和,慈祥有加的张三丰,也是顷刻之间就恼怒的两道浓眉都忍不住竖了起来。他双眼圆瞪。语气中也充满了怒火:“好你个张宇初老杂毛!居然如此卑鄙无耻,不择手段!好,很好!你既然如此下作,丝毫都不顾及你天师的身份。那老道还给你什么面子?”
他袍袖一拂,怒气冲冲的道:“莲舟、岱岩,将天师教这些混蛋全部关入这山洞里。好生看守,别让他们跑了。明天我老道一定亲自向那老杂毛,讨要一个说法一个公道。”
此时,双清骑着马儿,与那郜常誉一起,姗姗来迟。
当她见到张三丰气愤的要俞莲舟兄弟,将那些天师教的道士一起关入山洞之际。
她忍不住噗嗤一笑。从马上跳了下来。足尖轻点,便跃到了张三丰身边,伸双手拽住他衣袖。柔声道:“张真人,你就不要生气嘛。这些家伙中了我的迷药。神智虽然清醒,但他们的武功修为已经被我控制。他们现在就像是一群不会武功的普通人。对我们没有半点威胁。而且,张真人,你听我说。”
她压低了声音。在张三丰耳边低声道:“他们如此这般这样......”
听到双清的话,张三丰脸上的怒意渐渐消失。随即便高兴的眉飞色舞起来。
当双清的话说完,张三丰也忍不住莞儿一笑。他抬手轻轻的戳了一下双清粉嫩白皙的额头。口中笑骂道:“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可真够坏的。这下张宇初那个老杂毛。可有的苦头吃了。不过,你这个办法,我老道喜欢。”
双清用手挡住额头。嘟着小嘴。娇嗔道:“张真人,我这还不是为了你的那几个宝贝徒弟吗?我如此惮精竭虑,尽心尽力,你老人家不念我的好都不说。反而数落起晚辈的不是起来。哼,我再也不管你们了。”
说完这话。她便转身走开。
张三丰却微笑着摇了摇头。让张松溪等人在地上铺上薄毯。将两个徒弟放在毯子上。低头认真的看视两个弟子的伤势起来。
不一会儿。他让王道宗取出一副金针。又掀起了邱玄清的长袍。卷起裤管,露出左腿伤处。却见到他是小腿筋骨被打断了。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的腿骨只是受损,并不是粉碎性骨折。
张三丰伸手握住他腿上伤口的两端。双手掌心用劲,一股柔到了极处,又空明到了极处,绵密又悠长的内力缓缓吐出,在他受伤的部位缓缓游走。慢慢修复矫正着他腿上骨骼伤处。
当他慢慢的将邱玄清受损的骨骼全部归回原位之后,他才放开双手。从王道宗手上拈起三枚金针,运内劲缓缓扎入他伤口附近穴道。为他舒筋活络,消肿止痛。
当张三丰为他治疗之时,为防止他因腿部伤口剧痛,而控制不住惨叫呼痛,张三丰特意点了他的睡穴,以减轻他的痛苦。
当张三丰给邱玄清治疗之时,俞莲舟兄弟们都聚精会神的在一旁看着。
换做以前,师父要教他们兄弟医术。他们兄弟心中还有一点不以为然。可是经过这一段事情之后,他们方才知道医术的重要。
所以现在他们都是聚精会神的观摩学习。唯恐漏掉了一个细节。
双清见他们都在聚精会神的观看,张三丰为邱玄清治伤,忍不住抿嘴一声轻叹。身子一闪,便消失无踪。
待到张三丰为邱玄清治疗完毕。已经是酉末卯初时分。天色已一阵阵的暗了下来。
一弯新月从悬崖枝头边慢慢升起。朦胧的月光洒在枝头树影边。在微风吹拂下,山影树影仿若一头头择人而噬的怪兽。
俞岱岩兄弟们一起动手,将莫声谷与邱玄清一起搬进了山洞中。
莫声谷虽然受了伤,也不过是被人偷袭,脏腑受到了重创。经张三丰以内力为他疗伤治疗之后,又服下了两粒【雪莲玉清丹】,便已经没有大碍。
此时,当邱玄清二人躺下休息之后。
劳累了一天的张松溪与周真得诸人,方才发现,双清居然不见了。
众兄弟聚在一起,一起商量讨论了一下。却还是想不起来,双清到底去了哪里?
张松溪道:“二哥,三哥,现在正是非常时期。我们大家最好不要分开行动。免得被天师教中人各个击破。至于双清妹子,就由三哥,小弟,干将莫邪兄弟,一起在附近去找找。其余的各位,就在山洞中,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已备明日大战。”
众人都无异议,大家各自散开自去休息。
张松溪等人走向洞口。却听到张三丰忽然问道:“岱岩,松溪,你们干什么去?是去找双清丫头吗?如果你们是去找她的话,那就算了吧。她出去有点事,等会儿就回来了。”
俞岱岩兄弟都是一脸疑惑的道:“师父,如今那天师教正在虎视眈眈的注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双清妹子一个人出去,那岂不危险?”
张三丰却淡淡的白了他们一眼。却什么都没有说。便自顾自的去闭目盘膝打坐去了。
俞岱岩兄弟们都是满腹狐疑的面面相觑,可是师父既然发话,不用去找她。俞岱岩兄弟也就不敢违背师父的话,只得转身走了回来,在师父身边坐下。
干将莫邪对望了一眼。却对张三丰行了一礼,躬身道:“张真人,实在抱歉。在下兄弟二人奉我们阁主之命,一定要保护好双清姑娘她们的安全。现在双英姑娘被那天师教的人截走。双清姑娘可千万不能再出事了。张真人告辞。”
张三丰却轻叹道:“贤昆仲就不要去了吧。那丫头心中自有分寸。你们这般贸贸然闯了去。恐怕会坏了她的计划。”
干将莫邪相互一愣,同时出声问道:“什么计划?”
张三丰却笑而不答。
干将莫邪见到张三丰不答。只得强压下心中的疑惑。走到春夏秋冬四姝身边坐下。
大家都不再说话。各自闭目运功调息起来。
一宿无话。
第二日天刚黎明。
众人正在调息打坐。
忽然一阵香风掠过。一个眉目如画的紫衣少女,突然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那少女正是一夜未归的双清。
她一掠进山洞,目光扫过在场众人一眼。便径直来到了张三丰身边。
她俯身在张三丰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张三丰立刻睁开双眼。一脸惊怒焦急的问道:“还有这种事?这张宇初也太不是个东西了吧!?他居然敢如此对待我的徒儿?”
他目光看着神情略显憔悴疲惫的双清。眼中尽是宠溺与心疼。
双清却没在意这个。她语气凝重的道:“张真人。画人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张宇初身为皇上御封的天师,居然会做出如此卑鄙无耻之事。确实是让人大出意外。不过,依晚辈所见。他与那【玄溟圣宫】的柳北溟,沆瀣一气,狼狈为奸。恐怕就是为了图谋六哥的【圣蛊之体】,想成为天下第一。”
张三丰却是冷冷的一笑道:“老道虽然身为方外之人,不染红尘之事。可是他身为皇家御封的天师,却如此凌虐欺负我的徒弟。我老道若还是忍气吞声,毫无作为。那我这武当派,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丫头,现在我那杨善登,孙碧云几个徒儿何在?”
双清脸色凝重的道:“从昨晚上到现在。晚辈一直盯在那里。那张宇初和柳北溟,分别率领着他们【天师教】与那【玄溟圣宫】的手下,在那湖的东边搭了一座高台,并立了四根木柱。在那木柱下堆了许多的干柴,并在那木柴上淋了许多的火油。今日天亮时,他们令人将杨善登、卢秋云、孙碧云、刘古泉他们师兄弟分别绑在了木柱上。”
张三丰双眉一掀,双目中精光一闪,一抹凛冽的杀气,突然从他身上弥漫而出。
离他最近的俞莲舟、俞岱岩、张松溪与刚刚清醒过来的邱玄清,顿时就感觉到了那抹凛冽的杀气。
除了邱玄清腿伤未愈,没有起身之外。他们三师兄弟一起坐起身来。一起轻轻的叫了一声:“师父!”
张三丰用力的握了握拳头。语气也蕴含了一丝冰冷又凛然的愠怒之意:“他奶奶的!张宇初这老王八犊子!他这是想要烧死善登、碧云他们吗?”
俞莲舟、俞岱岩他们在双清进来之时,便已经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他们兄弟一直在屏息凝神的听着他们对话。
此刻听到师父张三丰的话,顿时就是又惊又怒。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俞莲舟,此刻也是忍不住勃然大怒。
他左掌抬起,狠狠的击在地下。地上随即溅起一阵烟尘。他口中低喝道:“这张宇初也太欺人太甚!师父!请你吩咐。弟子与众兄弟一定奋力救出杨师弟他们!”
张松溪奇怪的问道:“杨师弟被他们绑到了那木柱上。可是双英妹子、殷六弟他们又在哪里?”
他这话刚一问出,双清脸上就难掩悲慽之色。她目中泪光盈盈的道:“六哥,六哥他......他......”
双清连说两个他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