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李闻言,禁不住一呆。他怔怔的看着双英,讷讷的问道:“丫头,你什么意思?以你的武功修为,他们应该欺负不了你呀。难道你打算任人宰割?”
双英却是一声轻叹,目光望着天空悠悠的白云。轻轻的道:“前辈,你糊涂啊。正如前辈所说,以晚辈的武功修为,若是打算反抗逃跑,不是小女子吹牛,这天下能抓住我的,恐怕也没几个吧?既然如此,我又怎么可能被他们抓住?可是,正如《弟子规》所言,首孝悌,次谨信。人无信而不立,不诚而无友,不忠,不仁,不孝,不义,则无颜立于天地之间。”
她目光感激的看向秦孝武。语音轻柔,却语气坚定的道:“我答应过秦大人。自愿束手就擒,条件是,让六弟保持自由之身。秦大人兑现了他的承诺。二哥,三哥,你们可曾记得?当我二人被抓之后,你们再见我们之时,可曾看到六弟受到了任何虐待?”
俞莲舟兄弟此刻方才知道,难怪当日他们与双英六弟二人相见之时,双英身在囚笼身披枷锁。而六弟却骑马随行,未曾受到半点委屈。却原来是双英做出的牺牲。换来了六弟的自由。
一念及此,俞莲舟兄弟皆是感到心疼,愧疚。对这位大仁大义的妹子,又是感激,又是崇敬。更多的是心疼。
双英却是看着那秦孝武,轻轻的道:“秦大人。当日多亏你以性命身家担保。才让我保全了这一身武功。也让六弟保全了自由之身,更是让他在危机关头保住了这一条性命。这份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看这情势,这一辈子是报不了啦。下辈子,我昝双英为秦大人做牛做马,衔环以报这一生的大恩。只是,但愿还有下辈子。”
秦孝武看着这个有情有义的美貌少女,双目已微微发红。他哽咽着道:“昝姑娘,相比你的大仁大义,大智大勇,在下所为,又算的什么?只可惜在下人微言轻。帮不了姑娘更多。”
听到他二人这番对话,俞莲舟兄弟方才知道,双英的这一身修为,却是蒙秦孝武相助担保,方才得以保全。
他们兄弟感激的向秦孝武一拱手,异口同声的道:“秦大人大义!我们妹子与六弟多蒙大人维护。我们兄弟一直不知。属实多有冒犯。还请大人见谅。”
双英又看着那贾佑乾,一直古井无波的眸子,此刻也微微泛起了一丝波澜。她轻轻的道:“贾大人,小女子与你初见之时。以为你是个古板而不通人情世故的老顽固。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接触,才发现贾大人你是外冷内热。也是一位铁骨铮铮,一心为国为民的英雄好汉。当时小女子对大人多有冒犯。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现在,大人可接受小女子这一份真诚而迟到的歉意?”
贾佑乾一直冷若冰霜的心里,也微微泛起了波澜。此刻也是忍不住双目中泪光莹莹,声音哽咽的道:“昝姑娘客气了。姑娘你这番歉意,在下愧不敢当。你们姐妹此番拼了命的救这城中百姓。别人不知。在下可是全程都看在眼里。那一份惊心动魄,视死如归,九死一生。实在令在下感动,羞愧,震撼,又觉得无颜以对。相比姑娘的大仁大义,义薄云天,这点误会,又算的什么?”
他目光望着秦孝武。眼中也充满了浓浓的愧疚与感激。
贾佑乾忽然对着秦孝武一揖倒地。语气诚恳的道:“秦兄,对不起!当日在下以为自己官职高于你。便对你不屑一顾。当日若不是你以身家性命为昝姑娘担保,贾某一意孤行之下,让昝姑娘服下了那碗化功散,那将如何救得这城中数万百姓的性命?一旦铸下如此大错,必将无法挽回。在下也就会愧疚终生了。秦兄,谢谢你。”
俞莲舟兄弟更加都是没有想到,双英险些被那贾佑乾灌下了化功散,武功尽失。
若是真的如此,一个没有了武功修为的昝双英,又如何驱动那诡秘又凶险万分的【时空反流之法】,又如何救得这满城百姓?
幸好碰到了仁侠又豪爽仗义的秦孝武大人。无意中让双英逃过了一劫。也就在无意中救了这满城上万百姓性命。
正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可见冥冥中自有天注定,这城中百姓注定命不该绝。
此刻,这些团团围绕在双英诸人身边的众多百姓,听到他们这番对话,方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被救,中间居然还有着许多曲折。
当下,众百姓在那灰衣汉子与白须老者带领下,又纷纷跪下给秦孝武贾佑乾二人行礼,叩谢救命之恩。
那钦差薛大人此刻站在他们旁边,仿佛一个不相干的透明人一般。无人搭理。让他既尴尬又难受。
想他乃是堂堂奉旨钦差,走到哪里,不是被人敬着捧着的,高高在上的存在?他可是代表着,当今皇上的威仪与面子!可是如今,居然在这里受到这般冷落。恐怕古往今来的所有钦差,都没有受到过他这种待遇。
此时,他见到众百姓都在给那官卑职小的秦孝武与贾佑乾磕头道谢。却唯独没他什么事儿。心中更加不爽。
当下忍不住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此时,秦孝武与贾佑乾正忙着弯腰扶起跪地行礼的众百姓,又有谁有那闲工夫搭理他?
至于武当派诸侠,本来就对他极为不满,现在更是对他不屑一顾。所以对他的咳嗽声充耳不闻。
他原本想以咳嗽声引起他们的注意。结果,却咳了个寂寞。
这一下子,他更尴尬了。
俞岱岩与众兄弟却是看着夫子李,压根儿就没功夫搭理这位钦差大人。
夫子李却挠了挠后脑勺。看看那狼狈不堪的钦差大人,又看看囚车上的双英与殷梨亭,不由的叹了一口气,轻轻的嘀咕道:“老夫原本想砸了这囚车,救出梨亭与这双英丫头的。没想到,事情居然没有那么简单。这朝廷上的事,伤脑筋呐!”
他摇头轻轻叹息了一声,对俞莲舟招了招手:“莲舟,你过来。老夫有话说。”
俞莲舟躬身答应了一声,便走了过来。
夫子李俯身凑近他的耳边,低声道:“莲舟,你双英妹子与殷梨亭这次入京受审,恐怕没有那么简单,老夫在京城里还有些关系,你们兄弟入京之后,当如此这般这样......”
他一边说,俞莲舟一边点头。半晌后,夫子李用手用力的拍拍他的肩膀,沉声道:“你记住了吗?千万别忘了。这可是事关你六弟二人的生死,千万别马虎大意了。而且,你也不能告诉你师父那个老疯子。切记切记!”
俞莲舟正聚精会神的听着,忽然听到最后这句话,不由的一呆,愣了一瞬,一脸懵的道:“啊?师父都不能告诉?这?万一师父问我,那晚辈该怎么办?”
夫子李脸色蓦地一沉,目光阴沉的看着俞莲舟,冷冷的道:“怎么?三疯子那老道是你俞莲舟的师父,那老夫算什么?这老道什么德行,你不知道?难道老夫还能害了你们兄弟?”
说到后来,声音渐渐的变的严厉起来。
俞莲舟与大哥宋远桥,第一次上武当山时,便遇到了这位麸子李前辈,得他老人家青睐,传授给他们兄弟《先天拳》,对他们兄弟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
所以,张三丰的话他要听,夫子李的话,却也不可违逆。
此刻,俞莲舟听到他语气严厉,顿时就不敢再说什么,只能恭声答应。只是他心里打定主意,不管如何,只要能救的六弟与双英妹子一命,即使是被师父张三丰责罚又如何?
想到这里,心中顿时释然了。
夫子李见到他点头答应,便轻轻的嗯了一声。正要转身离开,却是忽然听到左侧长街尽头一阵喧哗,跟着有人大声叫了起来:“天师来了!龙虎山的张天师张真人来了!”
俞莲舟兄弟与那钦差薛大人、秦孝武、程颂贤、贾佑乾诸人都是一惊,异口同声的说道:“龙虎山的张天师?是那【天师教】的四十三代掌教,张宇初张真人么?他老人怎么到这穷乡僻壤来啦?”
囚车中的双英好奇的道:“什么龙虎山【天师教】?这张宇初真人,很厉害吗?听起来好像很牛掰的样子。二哥,三哥,他难道与尊师张真人,有什么关系吗?”
俞莲舟兄弟尚未答话,一行白马卫队就从长街尽头,快速奔到了囚车这边。
马队首领一抬手,他身后十五匹骏马立刻就“唏??”一声长嘶,前蹄人立而起,止步不前。
双英诸人都见到这些骑马之人,尽皆精神抖擞,气宇轩昂。胯下骏马都是白色。都是神骏异常的宝马良驹。
那马队首领朗声叫道:“龙虎山【天师教】,四十三代掌教张真人驾到!”
众人只见到从长街尽头,四名轿夫抬着一顶青色软轿,快步奔了过来。
夫子李皱眉说道:“莲舟,这张宇初老牛鼻子,与老夫不大对付。老夫就避一避了。”
说完他足尖轻轻的一点,便从原地消失无踪。
俞莲舟兄弟却不敢怠慢。忙领着众兄弟迎了上去。
别人不知,他们兄弟却是知道。当今天下,龙虎山,武当山,茅山,罗浮山,并称天下四大道教名山。均是道教正统。
这龙虎山四十三代掌教天师,张宇初真人,在江湖上名声虽不如张三丰响亮。但在道教中也是鼎鼎大名的人物。名声也只比张三丰稍逊一筹。
同是道门正统,俞莲舟兄弟自然也不敢轻忽。
众人迎到软轿旁。一起抱拳躬身行礼:“晚辈江湖末学,武当弟子,俞莲舟携众兄弟,拜见龙虎山张天师真人。愿张真人仙福永享。”
那软轿顿时稳稳的停住落地。轿帘顿时打开。
一位身穿天青色道袍,年约七旬,鹤发童颜,肤色白皙。留着五绺长须的道士从软轿中走了出来。
那道士面目慈祥,满脸正气。一看就是一副世外高人模样。与张三丰那个邋里邋遢的模样,简直不可同日而语。简直可以说是天渊之别。
至少在双英的心中是这样。
那天师张宇初真人,见到武当众弟子对他行礼,忙微微躬身,打了个稽首回礼:“无量天尊!众位大侠免礼。老道张宇初,见过武当派众位。请问,尊师安好?”
俞莲舟听到对方问到师父,忙赶紧回礼道:“承蒙张真人挂念。家师一切安好。”
那天师张宇初点头道:“嗯!你是武当二侠俞莲舟吧?贫道在龙虎山与京城都曾听到过俞二侠大名。众位侠肝义胆,义薄云天。贫道是久仰的了。只是一直无缘识荆。今日一见,果然幸何如之?不知尊师何在?”
俞莲舟兄弟们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师父就在这里?
俞莲舟素来心怀磊落。况且对方还是与师父同时代的长辈。当下也不肯虚言相欺。躬身回答道:“回张天师的话,晚辈不敢欺瞒天师,家师就在这镇上。”
那张天师喜道:“哦,那实在是太好了。 敢请尊师出来接旨。”
俞莲舟兄弟一听到“接旨”二字,顿时就被吓了一大跳。
众兄弟心下嘀咕:先前那贾佑乾大人说是奉旨前来召见师父,师父却避而不见。
这次又来这位张天师。也说是来召请恩师,这到底是个什么事?倒是让人猜想不透。
那张天师见到他们兄弟,满脸疑惑的看着他。
顿时展颜一笑。朗声道:“张三丰老师何在?贫道张宇初,奉旨求见张三丰真人,还请张真人现身一见。”
这位张宇初天师,也是一位内外双修的高手。他这一声灌注了他浑厚的内力。顿时将声音远远的传送了出去。震的周围群山皆应,回声不绝:现身一见......一见......一见......见......
俞莲舟兄弟无不骇然,看来这位张天师的武功绝不弱于师父张三丰。
俞莲舟再次躬身行礼,态度恭敬的道:“张真人,请恕晚辈冒昧。这皇上圣旨,召见家师,所为何来?”
那天师张宇初真人笑道:“俞二侠不必忧心。那钦犯殷梨亭是令师弟吧?皇上对尊师仰慕已久,志诚愿见之心,夙夜不忘。下旨恭敬敦请尊师入京相见,自然不会为难令师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