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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卖会继续进行,秋火明观察了一下现场,特别是坐在第一排的客人,手里拿的号牌数字都是很小的号码。

坐在最当中的是一位气宇轩昂中年男人,手里的号牌是'1',刚刚的那场拍卖,他一次都没举牌子。

秋火明凭着自己贫瘠的拍卖会知识,知道这人肯定非富即贵,拍卖行的前几个号码,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拿到的。

像是刚刚那个金饰,最后举牌得手的号码是‘34’号。

安娜在工作人员的帮忙下,展示第二件拍卖品,她口若悬河,将这件拍卖品的背景说了一遍。

步骤跟前面一样。

秋火明对这件拍卖品没兴趣,他依旧在打量着第一排的那些客人,这些人彼此间都认识,拍卖会的间歇,还互相打了招呼。

有两个外国人,还在交头接耳,其中一位手里的号牌数字是‘3’。

秋火明有种预感,这两位应该都是冲着自己的那只碗而来的。

现场的气氛一直不温不火,一直到了压轴的拍卖品出现,众人才开始骚动了起来。

秋火明这才发现,第一个过来跟自己搭讪的那位拍卖者,也直起了腰,目光定定地盯着工作人员正在展示的‘珐琅彩黄地开光胭脂红山水纹碗’。

(漂亮吧)

安娜的声音轻柔而富有感染力,她用英文介绍着这件拍卖品。

“这是乾隆年间罕见的胭脂红瓷器,这碗经过考证,是皇家专用的物件,只有皇帝或者贵为太后、皇后才配使用的器皿……”

“众所周知,一直到民国时期,胭脂红瓷器才开始盛行,乾隆年间的这只碗差点被判定为仿制品,这种工艺在当时极为罕见,物以稀为贵……”

“此外,这只碗本身的画面非常具有艺术价值,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过来,配色与图案都是令人赏心悦目。”

“这只碗的起拍价为200万港币……”

话音一落,金绰埔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这个价位他一早就知道,但是事到临头,还是有些紧张。

他瞥了一眼秋火明,这家伙倒是淡定的很,目光一直在打量着前几排的客人。

宠辱不惊,这性子倒是适合做大事。

金绰埔收回目光,全神贯注地盯着台上。

安娜的目光遥遥地扫过秋火明,秋火明的手里没有拿号牌,想必是跟着别人进来的。

她微微一笑,“接下来,就是竞拍环节……”

台下的很多人都开始动了起来。

1号终于举牌了。

安娜眼睛快速地扫过那些举牌的人,同步播报:“1号报价210万……”

“3号报价220万……”

“15号报价230万……”

安娜的声音依旧不疾不徐,“1号报价……250万!”

金绰埔的手心沁着汗水,这笔钱对他而言都已经是笔巨款了。

要知道,现在几万块就能买间屋。

反观秋火明,他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少年人的眉眼俊朗,目光清澈……

金绰埔深呼了一口气,他也是巨富之家出身,要不是早年家道中落,自己想必也跟前面那些人一样,手里拿着号牌,潇洒地举牌……

无论如何,自己这养气的功夫可不能丢了。

他松开双手,擦去手心的汗水,放轻松靠在椅背上,他的目光松懈了下来,开始学着秋火明的样子打量起那些频频举牌的客人。

安娜的声音在继续,“……410万,还有人出更高的价格吗?”

她的目光盯着第一排那几位一直紧咬不放的客人。

“410万,第一次……”

“好,3号出价,420万……”

现场冷了片刻后,竞价继续胶着着。

秋火明的心跳都快到嗓子眼了,这些钱去除了手续费、佣金,还有给小叔叔的佣金,自己到手起码350万+。

这绝对是笔巨款,他的大脑在飞快地运转,怎么能让钱生钱。

之后的通货膨胀,让钱逐渐贬值,当下最蠢的做法就是把钱存银行……所以拿到钱,一定要投资。

“500万第一次!”安娜的声音终于兴奋了起来,这场拍卖会是临时加进来的小型拍卖会,并不是正统的春季拍卖会,没想到竟然能拍出如此的高价。

这只碗,当时专业人员的评估是380万,眼下明显超出了。

安娜身为拍卖师,自然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不管怎么样,这些都算是自己的业绩,卖得越高,对自己的名声越好。

“500万第二次……”

安娜手里的槌子已经举起来了。

1号再次举牌。

“510万……”安娜的目光灼灼,第一排的1号跟3号似乎杠上了。

秋火明捂着嘴轻咳了一声,他已经有些麻木了。

作为一个标准的穷人,500万对他来说就是个数字了,这个年代的500万,那可不是谁都能拿出来的。

3号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侧身看了1号一眼,忍住冲动,到底没有再次举牌。

“510万第一次……”

安娜见3号没动,这才继续说道:“510万第二次……”

“510万第三次……”

“砰”槌子敲响。

“恭喜1号拿下这件珍贵的珐琅彩黄地开光胭脂红山水纹碗……”

秋火明听到旁边的那位客人叹息道:“又是徐先生拿下……”

“就连乔瑟普都没能斗得赢他……”

秋火明的心中一动,他看着前面正在低头签字的徐先生,这张脸,配合着这个姓氏,一个名字跃入脑海里。

原来是他。

他是个爱国商人,文物落到他手里,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秋火明凭空多了这么多钱,眉宇间的喜气遮都遮不住。

金绰埔刚刚养的气算是白养了,他一巴掌拍在秋火明的肩膀上,“火明,你听到了吗?”

秋火明点点头。

金绰埔回想起当初秋火明一门心思要买这只碗,他还要秋火明别妄想,没想到,人家就是成了,还好他当初没有听自己的。

他的嘴角上扬,这次自己出人、出力,好处肯定要一点的,意思意思就行,做生意就要有来有往,否则怕会结仇。

会场上终于到了最后一件拍卖品了。

是齐白石的画。

起拍价依旧是1万元,当下书画的热度还没有起来,即使是名家,价格也高不到哪里去。

这副虾戏图,最后是3万元成交,买下它的人就是之前跟秋火明搭讪的那位。

今天的拍卖环节就算是结束了,买了东西的人还要留下来,做交割。

金绰埔跟秋火明被请进了贵宾室。

拍卖行的工作人员耐着性子把规矩说了一遍,接着拿出文件,让金绰埔签署。

金绰埔签署完之后,叮嘱秋火明道,“这些金额太大了,回头我给你在港城开个账户,钱你自己收着。”

这金额也太高了,他深呼了一口气,移开了目光。

秋火明佩服地看向了金绰埔,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他那样,如此讲诚信,要知道,现在的自己在港城卖掉的这件物品,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物品的原主人是自己。

金绰埔完全可以撇开自己。

“谢谢小叔叔,等到账,你拿掉你的那份佣金。”

金绰埔脸上带着笑意,一巴掌拍了过去,“就等你这句话了,你吃肉,我还能喝点汤。”

“走吧,先带你去开户,跟着带你到‘荷里活道’去转转,你这回眼神可要放亮一点,你看中了啥,我都买下。”

秋火明笑着应了一声,“好嘞。”

港城最有名的古玩街,就是赫赫有名的‘荷里活道’,最初传到西方的中国瓷器,很多都是从这里转手出去的。

当年的很多西方贵族,家里若没有一件像样的中国瓷器,那是会被人看不起的。

这里的古玩店就像是京城的潘家园一样,已经成了气候,不仅是瓷器,就连文玩、书画,应有尽有。

这里也是老外跟收藏家最喜欢光顾的地方。

两人出了门,在酒店外打了车,径直朝中环的银行驶去。

港城不愧是自由港,松进严出。

秋火明很快就办理了相关的手续,拿到了他在港城的第一个账户。

接着两人步行往‘荷里活道’走去。

这次他打算淘些书画,等到84年以后,书画火了,再出手,一定能赚个盆满钵满。

至于金绰埔,给他选个好物件,也算是报答一下。

‘荷里活道’是条弯曲的马路,路并不宽,两侧几乎都是古玩店,就连马路的空地上,也有人摆了地摊。

刚走进路口,迎面就走来了几个洋人,个个脸上挂着笑意,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一看就是淘到了好东西。

此刻正是午饭时间,街道里面的人不算多。

金绰埔笑道:“我们先穿过去,过了这条路,我们再去吃点东西。”

秋火明点点头,他早上吃的多,眼下也不饿。

两人信步往里走去,他们刚刚拍卖了拍卖品,尽管钱还没到账,已经有几分财大气粗的错觉,就连脊背都挺直了几分。

两人逢店就进,秋火明对文玩不算懂,但是他记性好,只要里面的是真品,卖的贵的,总归是有印象的。

没多久,金绰埔手里就多了一个‘大明正德年间的青龙碗’,这玩意儿售价是1万2千港币,还价9千块给买了下来。

走出去老远的地方,金绰埔才敢问,“火明啊,这个是不是能卖高价?”

秋火明印象中,这件瓷器,在87年的时候拍到400多万,眼下是83年,也就说短短四年时间,价值就能翻好几倍,确实是划算的。

秋火明伸出四根手指头,在他眼前晃了晃。

“40万?”金绰埔拿碗的手轻微地抖了一下。

“400万。”秋火明的语气云淡风轻,金绰埔的小心脏都快跳了出来。

当即小心地将盒子塞进手提包里,跟那些文件放在一起。

“我们还是回去吧,到家里吃饭,这外面不太安全……”

金绰埔原本打算带他到处转转的,架不住这手里的东西太过于贵重了,还是早点拿回家,放进保险箱里踏实。

秋火明点点头,“行啊,那就先回去吧。”

两人继续往前走,“小叔叔,不是说温律师今天也来吗?怎么没见他?”秋火明突然想起来问道。

金绰埔笑道:“我让他别去的,昨天我思来想去,他最好别来,你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谢谢小叔叔。”

“嘿,我倒要谢谢你,火明啊,这回在我家,多住上些日子,明天我给你配一辆摩托车,你自己到处转转。”

秋火明也不推辞,“好啊,摩托车我倒是会骑,等我回内地了,这车你再还回去呗……”

“等你回内地,我找人给你送过去。”

两人正说话间,一个地摊上挂着墙壁上的一副画,吸引了秋火明的注意。

他凑近后停下脚步。

卖画的是一位有些邋遢的年轻男人,他蹲在铺着塑料布的地摊后面。

身后的墙壁上一共挂了四幅画,吸引秋火明注意的就是第三幅。

这是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当然这不是真品,而是仿品。

秋火明盯着旁边的印戳,这是张大千的印章。

张大千早年仿过不少名画,而这幅画恰好秋火明知道。

他压抑住内心的狂喜,指着这四幅画问道:“这几幅画怎么卖?”

年轻摊贩抬起头来,“一副画200元港币,你要是一起拿了,就给个700块吧。”

秋火明沉吟了片刻,终于点点头,“行吧,我家中堂刚好缺几副画,你帮我给包起来。”

年轻摊贩大喜,当即站了起来,将身后的四幅画都取了下来。

金绰埔之前给过秋火明一笔钱,足足有1000元,他付好钱,抱着卷好的四幅画,刚走出街口,就听到身后有喧嚣声传来。

他扭头看了过去……

那个年轻摊贩正在跟一个外国人在吵架。

小贩用半生不熟的英语,在骂对方。

对方气急败坏,“说好的,那些画我要了,你不守信用。”

小贩反驳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没拿钱来,我卖给谁都行,你别来捣乱了,快走开……”

金绰埔听得真切,当即拉着秋火明快走了几步,到了主干道上,伸手就去叫车。

这条路繁华,街边的的士很多,没一会儿就有辆车子停了过来。

秋火明跟金绰埔上了车,开出去还没有几十米,就从车后厢的玻璃里看到街道口那名小贩带着那位外国人找了出来。

大概是那名小贩被他纠缠的没办法,装模做样,带他过来找找看。

等到了街头,这里早就没有人了。

小贩一摊手,“人走了,你跟那画就是没缘分……”

那名外国人,四下看了看,确实找不到手里拿着书画的人,这才恨恨地回到小摊贩的地摊旁,开始翻看其它物品。

行驶的车上,金绰埔看了一眼秋火明,问了一声:“真品?”

秋火明摇了摇头,“仿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