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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点10分,火车准时发车了,这趟车全程11个小时,到达庐州是下午5点,比起夜里的那班车要快一个钟头。

等到了庐州,他还要去汽车站买票,坐巴车回无城县,这时间有点赶,等到了无城县已经是夜里了,他要扛着洗衣机,提着箱子走回去……

好在自己这一学期,熬了一把子力气。

秋火明靠在椅背上想着自己这一趟旅程。

初升的阳光从右侧的窗口斜斜地照了进来,车厢里除了车轮跟车轨的撞击声,还有人们扯着嗓子聊天的声音。

秋火明瞥了一眼自己旁边的那位鼾声如雷的中年汉子,他有一张饱经风霜的脸,身上的衣服打了好几个补丁,就是这行李带的不多,颇有点出乎意外。

对面的这对小夫妻衣服虽然陈旧,但是几乎没有补丁,头发也梳理的整齐,想必家境还不错。

秋火明抱着自己的背包,闭上眼睛。

这种环境下,看书头会晕,这车晃动的厉害,还不如睡觉。

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到对面的男人起身将车窗合上了,那唯一的缝隙也关紧了。

“风吹的真是冷。”对面的女人小声地说道。

“包里有围巾,你系上吧。”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悉悉索索地从包里翻找着。

他们小声地聊着,秋火明的眼皮子逐渐沉重了起来。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头突然被敲击了一下,他陡然间醒来。

睁开眼,发现是自己的头敲到了车厢的墙壁上。

他打了个哈欠,对面的小夫妻也睡得很香,女人的头靠在男人的肩膀上,自己身边的那名中年男人不见了。

狭窄的通道上,坐着好几个没有座位的乘客,也一个个耷拉着头,昏昏欲睡。

不远处,有小孩的哭闹声,大家也习以为常了。

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接近9点了,这一觉睡得。

秋火明摸了摸肚子,肚子饿的有点难受,好在看时间,下一站估摸着也要快到了。

早上的那个‘老虎爪’不经吃,早就消化了。

他摸出自己的军用水壶,喝了一口水,这会儿还不敢多喝,这一车的人,自己去厕所都够呛。

他勉强站了起来,原地活动了一下腰,他个子高,头顶已经抵在行李架下方了。

走道尽头,那名中年男人正在艰难地往回走,看来他刚刚是去放水了。

秋火明一屁股坐回原地,后排有人开了窗,正在抽着烟,烟气直接飘了过来,夹着着室外的寒气,让他打了个哆嗦。

这一段路是阴天,车窗外的景物越发的荒凉,将冬天的萧条展露无遗。

放眼望去,几乎没有绿色。

沿途的一些村落,也是破旧的很,秋火明收回目光。

中年男人走了回来,小心地坐回自己的位置,这才骂了一句,“特么哪来的这么多人,老子都没地方下脚。”

地上一个男人回了一句:“你特么好歹有个位置,老子还要坐一宿。”

中年男人瞥了他一眼,嘴角一弯,“兄弟,你还有个地方坐,前面那车厢,好几个人都躺座位下面去了。”

“别急,等再上几个人,我也得钻下面去……”

这么一来一去的,车厢里回应的人多了起来。

秋火明听出了自己身边这个汉子的口音,“大叔,你是无城县的?”

汉子瞥了他一眼,笑道:“附近乡里的,小伢子你呢?你看样子,还在念书吧?”

秋火明点点头,“放寒假了,回家过年。”

汉子擦了一下手,从看不出颜色的老棉袄里,摸了摸,摸出一个油纸包出来,小心地打开,里面是两个已经压得有些碎的烧饼。

他想了想,扭头问秋火明,“来一个?”

秋火明赶紧摇头,“我等靠站了,叫外面的小吃。”

汉子松了口气,取出一个烧饼,自顾自吃了起来,掉下的芝麻和碎片,被他灵巧地接住,一粒都没漏。

“我这一大早赶车,还没来得及吃饭,小伢子,你也是庐州下吧?”

“对,下了车还要倒腾一趟。”

“我还要倒腾两趟。”汉子大概也是习惯了,一脸的不以为然,“到家要第二天咯。”

“夜里还有车?”秋火明问道。

“有的”汉子吃了一个烧饼,将另一个继续包好,塞进怀里。

他扭头看向秋火明道:“你不会不知道吧,你到了庐州,还不一定买的到汽车票,要是买到了当天的,你还要坐10个小时的车,就是夜里开的,到了县里天都亮了。”

闻言,秋火明愣了一下,上回无城中学的江主任,他开车是半天功夫就到了,现在想想……那也是因为他开的是吉普车,沿途还不停……

当下的巴士,那可真的是一言难尽了。

自己原本打算四个半小时到家的,现在看来,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事已至此,也只能坐了。

汉子笑了笑,脸上的褶子更深了,“没事,我路熟,到时候,我带着你……”

“谢谢大叔了,大叔你是在申城务工吗?”秋火明问道。

大叔点了点头,“做漆匠,手艺人。”

难怪他的身上总有一股子桐油味道。

他们说话间,对面的小夫妻也醒了,两个人有些无精打采地听着秋火明跟汉子聊天。

没一会儿,车子靠站了。

秋火明立即起身将车窗打开,还没等他探头出去,一个推车就压了过来,一位阿姨的脸凑近了窗口,“茶叶蛋、馒头、肉包子,还有热水……”

(站台的推车)

“阿姨,给我来两个肉包子,两个茶叶蛋,两个馒头,再帮我把水壶装满……”

阿姨一听有生意,当即笑着应了一声,伸手接过秋火明递过来的水壶,熟练地倒满水。

一旁的汉子嚷嚷道:“你这小伢子,咋不问问价格咧……”

秋火明笑着说道:“价格写在纸板上了。”

阿姨眉头一扬,“明码标价,我们站里的食品,可比外面的干净多了。”

一边说着一边将食物都打包好了,用了油纸袋装在一起,递给了秋火明。

等找了零钱,秋火明接过来直接揣进兜里,这才缩回头,坐回位置上。

对面的男青年也买了两个茶叶蛋,跟他媳妇一人一个。

阿姨探头在窗口继续喊道:“茶叶蛋、肉包子、馒头,都是现做的,还有人要吗?”

眼看着没生意了,她这才退了出去,把推车继续往前推……

汉子刚吃了烧饼,肚子里还有货,他瞥了一眼秋火明刚买的食物,笑着说道:“半大的小子最能吃了,跟我儿子一样。”

秋火明把纸袋的口打开,一阵香味袭来,车厢里好几双眼睛看了过来。

有带了食物的,当即就取了出来,没带食物的,只能咽一下口水,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秋火明取出一个馒头递给汉子,“你也来一个。”

汉子赶紧摆手,“哪能吃你的东西。”

“我买的多了,你帮我吃一个。”

汉子犹豫了一下,伸手接了过来。

馒头还是热的,秋火明特意选了最便宜的食物给他,就是担心他会有顾虑,见他接了,笑着说道:“大叔,你带水杯了嘛?”

“带了带了,有茶缸。”汉子慌忙站了起来,张口咬住馒头,伸手将上面的蓝白袋子打开一道口子,在里面摸了摸。

拿了一个掉了漆的旧茶缸出来,里面已经被茶垢染成了不均匀地暗色。

秋火明举着自己水壶,给他倒满了,放在靠窗的搁板上。

秋火明这才剥了一个茶叶蛋吃了起来。

火车“吱呀”一下抖动起来,对面的男青年起身将窗户关好。

火车“哐当、哐当”伴随着鸣笛声,朝前驶去……

站台上的推车又一个个聚拢起来,工作人员目送着列车离去……

“下一站,我们也买肉包子吃吧。”对面的女青年瞥了一眼秋火明,对着身旁的男青年说道。

“买,听说还有蒸糕吃……”

男青年吧唧了一下嘴巴,“还有盒饭……”

秋火明看了一眼手表,才九点三刻。

他把茶叶蛋都吃了,又吃了一个肉包子,这才停了下来,顺手将油纸袋扎好口,水壶里的水也没那么烫了,秋火明灌了一口水下肚,只觉得周身都爽利了。

汉子也把馒头给吃完了,喝了一口茶缸里的温水,再看向秋火明的眼神,已经透着几分亲昵了。

“我姓崔,乡里人叫我崔家老五,住在鹤茆乡,你要是过年有时间,到我们那里去玩,我带你去捉鸟……”

“崔大叔,我叫秋火明,你们那都有什么鸟啊?”秋火明好奇地问道。

“那可就多了,最多的就是白鹤……”

崔大叔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对面的小夫妻对这个话题没兴趣,两人凑近小声地嘀咕起来。

这一站又上来了好几个人,眼看着通道更挤了。

上面的行李架已经塞满了,其余的行李都堆在地上,没票的人,有些靠在行李上,有些干脆就地卧倒,还有几个在车厢连接处坐着闲聊。

还好现在是冬天,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气味还不算难闻。

崔大叔说了一大段的话,口干舌燥地停了下来,端起茶缸喝起水来。

秋火明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将袖珍收音机从背包里给取了出来。

对面的小夫妻停止了对话,饶有兴致地看着秋火明摆弄着收音机。

不一会儿,搜到了频道,收音机里传出了悠扬的歌声,崔大叔赞道:“这曲子好听。”

对面的男青年也笑着附和道:“这歌我还买了磁带。”

女青年想了想,“是朱明瑛的《大海啊,故乡》!”

“她的声音真好听。”

坐在地上的几个人也嚷嚷开了,“小伙子,声音放大一点!”

秋火明笑了笑,将按钮调大。

有了这么一出,车厢里的氛围好了许多,原本大家还因为进进出出,碰到、挤到多少会吵几句,听着歌声,大家议论了起来,有些熟络了,再吵的话也不好意思。

半个钟头后,信号变差,秋火明换了个频道,里面是评书。

又有人嚷嚷了起来,“哎,就听这个……”

秋火明从善如流,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大家闲着没事,议论声少了,都认真听了起来。

临近中午的时候,有餐车来送餐了,“瓜子、香烟……热水,让一让,同志,腿缩一缩……”

沿途惹来一阵阵骚乱。

秋火明上午填饱了肚子,油纸包里还有一个包子一个馒头,暂时什么都不想买。

任由着餐车推了过去。

也不得不说,这些列车员一身的好本事,能在这么多人的包围下进进出出。

列车中途停了几次,下午的时候,秋火明把收音机给收了回去。

上午大家都兴奋过了,中午又吃了东西,在摇晃的车厢中,大家又渐渐地困了起来,没多久就连秋火明都打起了盹。

下午5点,列车准时到站。

秋火明胸前背着双肩包,手里提着箱子,奋力朝着门口挤去,有些要上车的乘客等不及了,干脆示意窗口的那些人,帮忙把窗子打开。

他们先把行李塞进来,接着整个人从窗口爬了进去。

秋火明跟崔大叔挤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的情景。

崔大叔笑道:“我也爬过,今天还不算人多,再过几天,你再看看……”

秋火明也经历过春运,不过在后世,交通工具多了,大家有了选择,不至于像眼前这么夸张。

秋火明拿着行李票等了一阵子,才等到行李运送过来,他赶紧拿着行李票,将洗衣机给取出来,车站里的同志,帮他把货物用推车给运到出口处。

没想到崔大叔竟然一直等在出口处,见他出来了,连忙迎了过来,“你这小伢子,怎么才出来,你这东西也太多了,我帮你背。”

他一猫腰,也不等秋火明回话,将洗衣机抡空背在背上,他身体弯成了90度,单手还提着他的蓝白袋子。

“崔大叔,放下,我自己可以的……”

秋火明扶着洗衣机要往下拿。

“走了,不然要赶不及了,还得买票。”洗衣机底下传来崔大叔低沉地声音,他脚步不慢,朝前走去。

秋火明无奈,只得跟上,一抬手将他手里的蓝白袋子给接了过来。

长途客运站就在火车站的斜对面,看着不远,走过去花了十几分钟。

(80年代的候车室)

等进了大厅,一头大汗的崔大叔,这才将洗衣机放到地上。

崔大叔不识字,看了看窗口位置说道:“小伢子,帮我也买一张票子,叔把钱给你。”

秋火明接过钱,快步走到窗口。

这里已经排成了长龙,好在此刻临近傍晚,很多人买的都是第二天的票,轮到秋火明的时候,还真的给他买到了两张回无城县的汽车票。

他擦着额头的汗水快步走到崔大叔身旁。

“叔,咱运气好,买到今晚的票子了。”

原本崔大叔说过,买不到票,他就在候车室过夜了。

票子是晚上6点15分的,两个人顾不得多聊,扛着洗衣机往站台的方向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