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馆子就是“苍蝇馆子”,开在巷子里的,不大的一个屋子里摆满了物什,老板是申海人,做餐饮已经二三年了。

这屋子很明显是违章建筑,阁楼有老虎窗,从木楼梯爬上去,里面就是员工的宿舍。

这时候的违章建筑,要是能拿下小产权,未来拆迁,凭这个地段,那也是一笔巨款。

店里除了老板亲自下厨,还有个微胖的圆脸姑娘。

“哟,张小哥来啦,今天刚好到了一批梭子蟹,你是口福的……”

这种店几乎没有菜单,都是看老板备了什么菜。

张哥瞥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那帮子人,嘴角一扬,“太贵了,我们就吃个工作餐……”

老板秒懂,“进来坐,我来安排。”

桌子上上的都是家常菜,一行八个人,挤在一张台子上,没有上梭子蟹但是上了鲳鱼跟花甲,老板嬉笑道:“尝尝鲜,成本价。”

秋火明只认得娜娜一个人,他们几个都在围在张哥的身边说着些场面话,他乐得清闲,暗搓搓地吃的肚子溜圆,这家‘苍蝇馆子’的味道重油重酱,糖色做的极好,味道很正宗。

一桌人,开了一坛黄酒,边吃边闹着,倒是气氛热烈。

秋火明挡下几波敬酒,眼看着自己要成为众矢之的了,赶紧起身,借口有事,跟他们告了别。

那些人跟他不熟,也没好拦着他,议论了几句,就放他走了。

等他走远了,张哥这才问娜娜道:“小秋哪单位的?小伙子脸皮这么薄。”

娜娜迷惑地想了想,“我前天见着他跟那个圆脸大叔一起吃饭来着……估计是上面派下来帮咱们干活的。”

张哥正要发话,一旁的下属又给他倒满酒,他连忙伸手遮住杯口,“意思意思就行了,明天开幕式,咱还得帮忙呢……”

“怕啥,张哥你千杯不倒……”

“去去去,都别喝了,剩下的酒放老板这存着。”

……

秋火明离开这条昏暗地巷子,不远处是垃圾桶,桶上站着一只橘猫,正襟危坐,大概在等饭店老板来扔垃圾……

秋火明笑着唤了一声,“咪咪~”

橘猫也回应了一句,看来它对这一带很有掌控力,见人丝毫不慌。

秋火明手里没带吃的,遗憾地朝它挥了挥手,在橘猫鄙视的眼神中,继续往前走。

今天把一些重要的事情给解决了,他的心情很是轻松。

刚进大厅,就看到前台堆着一沓杂志,见他打量,一个面熟的工作人员直接开口了,“你是参加会议的吧,可以拿几本带回去。”

秋火明闻言也不客气,上去翻了一遍,这些都是《科学》杂志,他选了最近几期的,拿了三本,选出来后,拿着杂志的手扬了一下,“我带走了?”

“别客气,本来就是给参与会议的人准备的。”工作人员礼貌地回应道。

等秋火明拿着杂志回到房间,韩礼德已经躺在床上了,台灯亮着,他正在翻看着一本书。

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他一眼,“晚饭没去吃?”

“去帮忙的时候,他们给了工作餐。”秋火明解释道。

“他们办事还算地道。”韩立德翻了个身,将书面朝着灯光凑近了些。

秋火明放下杂志,坐在床沿换上了拖鞋,脱下外套,端起脸盆拿上毛巾,往水房走去。

这里洗澡有锅炉,大冬天的,特别舒服,等回到老家,就没有这个待遇了,他走在半道上,想起在老家厨房间里洗澡的场景,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这次回去过年,不知道县城里有没有澡堂子,无城县地处我国中部,地段最为尴尬,冬天冷的要命,但是没有集中供暖,就连北方常见的大澡堂子也很少见,烧锅炉的澡堂子也就是大型工厂里有。

以前秋火明跟着秋建设拿着澡票,一起去母亲的工厂里洗过澡。

你别以为纺织厂都是女工,男的也不少。

这个点,招待所里洗澡的人正是多的时候,都是男人,大家也不介意,秋火明跟另外一个大叔挤在一个喷淋头下面,大叔大概是北方来的,热情就算了,还拿着条毛巾提出要跟秋火明互相搓背……

秋火明哪见过这种架势,当即婉拒了,快速地冲洗完,落荒而逃。

身后还隐约传来大叔的笑声。

秋火明回到房间,韩礼德已经脸上盖着书呼呼大睡了。

这睡眠质量真是令人羡慕。

秋火明整理了一下物件,这才一屁股坐到床上。

这才想起来,之前的那个会议安排还没看,又站了起来,把挂着的裤子翻了个面,淘了一下裤兜,把纸张给取了出来。

他靠在床背板上,慢条斯理地展开纸张。

这是三天会议的具体安排。

头一天,上午是开幕式,接下来一天半,让一些作者上台来讲解各自的论文。

最后一天,上午是研讨会,下午还有个颁奖典礼,选出三名优秀论文,全体合影,晚上大家聚餐,会议正式结束。

秋火明瞅了一眼要演讲的作者名单,自己不在其中,他松了口气,毕竟他也没准备,要是突然上台,多少有几分措手不及。

不过想想,这么高级的会议,也不可能事先不打招呼,那些上台的作者肯定之前都沟通过的。

现在时间还早,才9点不到,秋火明压根就睡不着,拿着那些杂志,翻看了起来,看到了自己的那篇,他又读了一遍,看着白纸黑字的文章,秋火明还是有几分感触。

这半年在高校的学习,他受益匪浅,基础更加扎实了,专业课是他以前没有涉及的领域,通过这段时间的学习,宛如打开了一个新的天地……

他想到了后世的一句箴言,“得半导体,得天下……”

不管这话真假如何,他都算是找到了乐趣所在,看完了自己的这篇文章,他继续翻看其他文章……

但凡跟数学或者半导体有关的,他都放慢速度,仔细推敲……

不知不觉,就到了半夜,隔壁准备起夜的韩礼德,睡眼惺忪地爬了起来,“哟嚯,这是早上了,还是你彻夜未眠……”

秋火明赶紧看了一眼手表,“都1点了,睡觉睡觉。”

韩礼德笑着趿着拖鞋走了出去,回来时,秋火明已经仰面朝天,睡过去了。

他一边关灯,一边心想,到底是年轻人,这睡觉速度……

翌日一早,两人吃了早饭,各自提着包,往会场赶。

踏着音乐声,进了会场,除了前面两排都有名号的不能坐,后面的那些座位都是随机坐的。

秋火明自觉往后排走去,被韩礼德一把拉住,“这时候不用谦逊的,越往前越有机会。”

他露出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指着第三排说道:“我们就坐那……”

“走啦,再拖下去就没空位置了!”他不等秋火明答应,手上一用力,将他拽了过去。

他们在第三排的正当中搞了两个位置,这会儿,会场的人才陆续地多了起来。

八点还没到,会场的主持人已经到现场了,正在跟几个工作人员小声地议论着什么。

会场上布置的花团锦簇,将冬日的萧条驱散了几分,今天是艳阳天,老天作美,大家进来时的心情看上去都还不错。

秋火明抬头看着舞台,跟昨晚唯一的区别就是讲台上,多了两个扎着红布的话筒。

参加会议的人年龄参差不齐,秋火明打量了一番,自己应该年纪最小。

前面两排的位置,这会儿也陆续坐了人……

秋火明明显感觉到旁边韩礼德紧张了起来。

他的视线一直有意无意地瞥向坐在最当中的那位。

没等多久,会议就正式开始了。

主持人上台,先是热情洋溢地说了一大段欢迎词,最后话锋一转,邀请了此次会议的主办方的负责人,周主编上场。

第一排当中的那位中年男人这才站了起来,他穿着得体的西装,脚步轻盈地走上舞台。

秋火明这才看清他的正脸,他大约50岁上下,面容清秀,气质儒雅。

周主编站在台上,凑近话筒,微微一笑说道:“今天大家欢聚一堂,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将科学这把火炬给传递下去……”

“最近几年,搞学术的年轻人多了起来,这很了不起……在我看来,科学不需要按资排辈,只要你有真知灼见,哪怕你只是个毛头小子,一样可以被我请到这里来,成为座上宾……”

周主编的话既幽默又带着鼓励,一席话说下来,让很多人都动容了。

韩礼德在一旁激动地说道:“小秋你知道他是谁吗?”

秋火明点点头,“知道,刚刚主持人介绍过了。”

“嘿,你不知道……他可是我们中科院的大拿,论学术搞研究,我就服他……”

秋火明这才恍然大悟,感情他坐的这么靠前,就是为了离榜样近一点。

“他是中科院的,怎么来搞杂志?”

“这种杂志当然要行家来搞,不懂科学的人能坐这个位置?那不是瞎搞嘛!”

秋火明点点头,这才是做实事的,外行指挥内行,只会越来越乱。

台上周主编的话说到了尾声,“因为时间的关系,挑选出来的论文数量有限,这次没选上的,并不是说它不好,仅仅就是因为时间有限,就像山水画留白一样,我们留待下一次会议再来研讨……”

“好了,再次感谢大家的莅临,非常感谢……”

韩礼德看着他走回位置上,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台上的主持人开始邀请其他领导上台……

等他们的发言都结束了,时间已经到了9点半了。

接下来,就是会议的主题了,主持人邀请了第一位作者……

他走到台上,开始讲解他发表的这篇论文的思路与前景……

秋火明昨晚翻看的那几本杂志里,恰好有他的论文,因为读过一遍,再次听解说,明悟了不少……

他支起耳朵听了起来,这是场难得的学习机会,能在这上面发表论文的那可都是有真才实学的。

这人的论文解说,花了1个小时结束,会议中场休息了一下,第二位作者上场了……

也难怪只能抽选部分作者,确实是时间有限。

第二位解说完,就已经到了12点了,大家一起往饭厅走去,下午的会议要到2点开始,吃好饭,还可以回招待所睡个午觉。

可惜周主编他们不在食堂聚餐,韩礼德遗憾地坐在食堂里,边吃边感慨。

秋火明听他这一路唠叨,并不觉得他烦,反而对他的感官好了几分。

这实在是太像后世那些追明星的孩子们了,不过他们追的是银幕上的明星,而韩礼德追的是科学界的大拿……

还是这个时代更加的淳朴。

等回到房间,韩礼德上床补了个午觉,秋火明把昨天的杂志拿到楼下,又换了几期上来,一边听着韩礼德的鼾声,一边翻看着……

时间飞快,转眼就到了最后一天,温律师还没来,秋火明一大早就跑去跟前台打了声招呼,要是有人来找,就让他直接进会场……

最后一天上午是研讨会,台上的布置也变了,放了一排桌子,分别坐着这几天上台来演讲过的作者们,工作人员负责将台下参与会议的人写得纸条给传递上去……

现场气氛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韩礼德问道:“小秋啊,你有什么要问的吗?这可是个好机会……”

秋火明摇摇头,这些论文不是他的领域,听听就好了。

“韩叔叔,你有问题吗?”

韩礼德笑道:“我有,我在等着会议结束跟周主编合影……”

秋火明:“……”

“好了,第一个问题出现了,这个问题是问程向前老师的……”

主持人拿着第一张纸条,开始读了起来。

这种模式倒是新奇,因为是写在纸条上的,问题都五花八门。

秋火明正听得津津有味,一个工作人员走了过来,俯下身子凑近秋火明道:“秋同志,外面有人找……”

秋火明心中一动,他跟韩礼德打了声招呼,这才快步走出会场。

会场门口,西装革履的温律师提着一个公文包就等在那。

秋火明赶紧上前几步,“温伯伯,你来了……”

温律师笑了笑,伸手推了一下金丝眼镜,“兑换花了点时间,走吧,我们边走边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