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威格见良乡破城后就撒丫子向北跑路了,路上他的心一直哆嗦着,不知这弃主失城的罪过会遭到怎样的处罚。
跑了约半个时辰,只见前面烟尘滚滚,探马来报黄台及亲领大军前来,距此不到十五里。吐威格急中生智,摘下头盔,一咬牙一闭眼,用匕首在头皮上狠划了一道,然后用白布裹好,再迎黄大军而去。
都说男人要对自己狠一点,吐威格这个久经战阵的狠人连作假都毫不含糊,匕首锋利,伤口被划得鲜血直冒,不但浸透白布还染红了半边脸往下滴血,模样可怖,见者无不心惊。
吐威格的伪装收到了奇效,黄台及见了都吓了一跳,先问要不要紧,又唤萨满军医救治。吐威格忙说无需劳动萨满,此是被明军爆飞石块所伤,无大碍,不耽误冲锋陷阵。黄由衷赞叹这种轻伤不离一线的精神,大声说我满洲官兵都像吐威格这般那还有何往不利?随从于是皆附和赞叹吐威格堪称八旗将士楷模,是冠绝三军的勇士,巴图鲁中之巴图鲁。
黄台及带领大军到了良乡城,只见断壁残垣,一片狼藉,存粮荡然无存,守城的千余官兵连尸体都找不全,守将阿巴汰更是不见踪影...此人虽然能力一般又自命不凡又喜好享乐,毕竟他也是自己的异母兄弟...
“既然你的主子不在了,你以后就跟着我吧!”黄台及道。
“好的,大汗...”吐威格求之不得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一身的媚态,从丧家犬摇身一变成为一条哈巴狗。
黄又告诫吐威格秘不发丧仍打阿巴汰旗号,一切等回沈阳再说。搞明白明军的攻城方式后,黄台及又问清了攻城明军旗号,并当着部下发誓一旦看到要不惜一切代价消灭之。
黄台及从小跟着野猪皮征战,他是深知消灭敌人王牌部队的意义的。仅凭战斗意志和连续作战历程,这两万明军都不是其它明军可比的,这样的部队,如果被歼灭了,其它南军弱旅,怎么还有继续打下去的意志呢?他们会再也不敢把部队开出去进攻,而是龟缩防守。届时,就是他黄台及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怎么打就怎么有的时候了。为此,他就是宁可付出两千人的代价也要把攻城这支部队消灭掉。当然,最好不是自己的两黄旗出手,最好就是两蓝旗和明军精锐一起拼掉,内忧外患同时消失。黄一想到前日阿敏和莽古歹沆瀣一气,及阿敏似有所指的话就觉得如坐针毡,打定主意要分而治之。
此时探马来报,南边有发现大队明军正向北京右安门逃窜。
黄台及激动地把烟斗往地下一摔,兴奋地吼道:“南朝精锐,这回你们终于落网了!”
...
吴开先站在车顶上看到了北方的滚滚烟尘,他走下来对秦良玉说道:“秦老将军,正黄旗真来了,咱们按计划行事吧。”
吴的计划是:护国军拿全套武器穿甲,白杆兵拿武器不穿甲,两军夺粮后,如果北边的黄台及赶来,则护国军负责顶住,掩护白杆兵运粮进右安门,若护国军被纠缠住,天雄军则从广宁门出来背刺黄台及,如果东边的豪格过来,则由左安门和永安门的勤王军纠缠住。现在的形势是:白杆兵已有少许入右安门瓮城,护国军离右安门仅十里,黄旗前锋离此不到六里,马全速跑的话十分钟可到。
秦良玉郑重其事道:“明白,吴将军请保重。”
吴点点头,接着两人将将令传下,护国军卸下包袱平地起城,掩护白杆兵加速运粮回城。
一根烟的功夫,战兵就摆好了空心方阵,炮兵登上了高台,辅兵在挖坑连壕,工兵在外围埋设铁蒺藜和地雷,全军凝聚成一块磐石,准备迎接滔天巨浪。
在阵中央的高台上,陈大炮把几门炮是擦了又擦,喃喃地道:“老伙计,这回又要靠你们了!”
...
黄台及老远就看到了耀眼的金色骷髅旗,他下令全军暂停,然后对身边的安达里问道:“前日,莽五说的踹他屁股最凶最狠的南兵,是不是打的就是这旗?”
安达里道:“五贝勒说的骷髅旗应该就是这面,别的南兵没有打这旗的。”
黄台及道:“这回可算是逮着你了。传令下去,步兵面向南兵正面列阵,骑兵分居两翼,巴牙喇伴我左右,全军准备进攻。”
......
护国军将士面无表情地看着一片黄色森林齐整地压了过来,对手的身上穿着三重铁甲,他们手上的刀枪闪烁着寒光,他们的脸孔上只有两条细缝,这是一伙重盔重甲的武装暴徒,他们只待一声令下就会不顾一切的冲杀过来。他们现在做的,只是在接近一个最小的安全距离,这个距离是一百二十步,这是后金记忆中的明军火铳的有效射程。
“停步!...”金兵前线指挥官下令。
“跨!跨!”这是训练有素的金兵停步时最后两声有力的顿足声。
“轰!”这是来自地下的巨大爆响,这声爆响使得两军士兵都感到了大地的颤抖。
最前列的黄色树干一瞬间倒出了数个同心圆,他们脚下的地面露出一个锥形大坑,天上落下来内脏和残肢,躺倒在地的金兵双腿和裆部都被打得千疮百孔,伤兵发出极度痛苦的哭喊和哀嚎,这声音惊得周围的健全菜鸟们面无血色。后金官长见过大阵仗,他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只见他面无表情的一挥手,后排迅速上来拖走了伤亡者,黄色森林旋即又恢复如初。
“他妈的南朝兵就会玩点这火药恶作剧!”黄台及自言自语说道。
“嗖!”“嗖!”“嗖!”“嗖!”四发铁弹跳荡着穿过,从正面看,整齐的黄色森林出现了数个断齿,从上空看就像四头野猪穿过油菜花地,正当其锋的油菜花纷纷躺倒。
“大汗,这是冲您来的啊!”安达里从炮弹的轨迹清晰地看出了交汇点。
“别怕,他们打不到这里!”黄台及故作镇定地说道。
正说话间,又有铁弹穿过队伍,被穿胸、透胯、切腿、断肢的士兵发出的哀嚎此起彼伏。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即使有再强的意志,肉体的抵抗力也是极其有限的。
“妈的,久则生变,快叫步兵进攻!”黄台及忍不住骂道。
......
牛角号正式吹响,金兵猛发一声喊,迅速摆成数个锥形阵列冲杀了过来,他们的脚步坚定有力,他们的眼神凶狠凌厉,他们的牙关紧咬像要吃人。
一百步
八十步
六十步
双方士兵都没有动手,或者说都在等着敌人先动手
五十步
四十步
三十步
二十步
正当金兵要使出五步射面的绝技的时候,对面的火铳发出了整齐的轰鸣。
前排三分之二的金兵倒下了,剩下的三分之一很庆幸自己没事,如果不是相聚有点远的话,他们可能忍不住要击掌庆贺。
当然,金兵的战术素养使他们习惯性的拉满弓弦,把闪着寒光的箭头指向前方。
“轰...”又是一片整齐的轰鸣,这片轰鸣过后,前排的金兵又惨叫着躺倒一片。
“轰...”新的铳弹接踵而至,金兵的尖锥被打成了断齿。
“快进攻,就趁南兵装弹的间隙!”金兵官长从地上跳起来喊,他真鸡贼,一看见对面火铳的闪光就躺到了地面上,现在,他自以为抓到了战机!
长官的声音就是命令,金兵对此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还能动的伤兵挣扎着站起来,没受伤的发狠往前冲,他们奔跑着又形成了锥形攻势。
“嗖...嗖...嗖”排铳吐出连珠铁弹,铁弹跳荡着再次击垮了锥形攻势。
“妈的,给我上啊!”金兵官长看着周围自己人越来越少,气急败坏地举起令旗大力挥舞,这时他留在世上的最后身影。
“轰...”新的一轮铳响了,金兵官长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
“我日!....步兵暂退,两翼骑兵上!”黄台及从牙缝里爆出命令。
牛角号响起,早已按耐不住的骑兵发动了进攻。
“轰!”地雷响了。
“妈的,又有地雷!”金骑骂道。
“轰!轰!”地雷一爆就是一个大坑,一爆就死伤一片。
“妈的,继续前进!”金骑要进入决死状态。
“轰!轰!轰!轰!”地雷声愈来愈密集。
“妈的,地雷真多,闪人!”金骑发现离明军大阵越近,自己就离死亡越近,他们迅速向两侧拉开,以躲避从地下盛开的魔鬼之花。但这样,他们对明军就毫无威胁了。
借助速度,右翼金骑穿过了城墙与护国军之间的间隙,在城墙上,有红衣大炮的怒吼,还有万千市民愤怒的呼喊“杀鞑子啊!”“杀狗鞑子啊!”“杀绝狗鞑子啊!”
剽悍的金骑对着城头伸出了中指,十数年间,他们就习惯这样侮辱避居城头上的对手。
“杀!”在护国军身后埋伏已久的白杆兵正对着金骑冲去,他们身披多重铁甲,头戴钢盔,手里举着三米长的长枪,长枪尖端是一尺半长的钢尖,钢尖下伸出四根一尺半的固定钢条,钢尖锐利得能扎穿一人一马,钢条能让对手的斩马刀也砍不断枪柄.
“噗!噗!噗!”这是钢尖轻松穿过金兵身体的声音,仅穿暗甲和胖袄1的骑兵防护形同虚设,剧痛的金兵发出绝望的惨叫。
白杆兵一直在顶风而上,他们和对手的速度和能为长枪加成,他们义无反顾,他们有进无退,他们倒下一个就补上一个,始终保持尖锋对地,如果密集的敌人阻滞了去路,就有人用长枪尖挂上炸药包捅刺来炸开一条血路!
金骑上次见这种不要命的打法还是在黑山脚下的浑河岸边,上次是退却后用火炮打开缺口,可这回没有火炮,那就只剩退却了。
狭窄空间内,马匹需要停下,回转,再起跑,速度一定会阻滞,就在这一停一转之时,白杆兵闪着寒光的矛尖又插过来了。
从护国军右侧穿下来的金骑发现了右翼军的窘状,他们调转马头冲杀过去,白杆兵后队立即上前与之战在一起。
......
战场已成胶着状态,黄台及望望四周,发现自己仅剩六百巴牙喇兵这一张王牌。
“妈的豪格什么时候来!”黄台及狠狠的骂道。
说时迟,那时快,数千骑兵打着黄旗从远处出现,然后高速接近鏖战中的金明军团。
“豪格来了!”金兵一阵欢呼,这下两黄旗聚歼明军的局面形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