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这大好的春日不同,新帝刚刚继位的帝都内却笼罩着一层厚厚的阴霾。舒悫鹉琻
原振威将军,当今云妃的父亲杜博承忽然被问罪下狱,且罪名还是最无法宽恕的通敌卖国。奉旨查办的梁相很快地将这团火烧向了杜博承以外的人,五月初十镇南将军荣景成被召回京,六月初朝廷从京郊大营和宫卫军挑选出几名将军远赴月牙城和苏南,杜家军和荣家军的骨干将领被悉数押解回京。这浩浩荡荡的犯人队伍里唯一逃脱的是荣景成的养子,孟冲,因他正在南疆平乱,一时间倒没人敢轻易动他。
这些消息并没有被特地的封锁,隔三差五地就会被传进金翘宫中,传到杜云锦的耳中。
“娘娘,您先用一些吧。”清香望着桌上的膳食发愁,这些日子以来杜云锦吃不好睡不好,再加上妊娠反应得厉害,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她着急地让御膳房做了不少的补品,但杜云锦却是没有胃口。
“娘娘,如今连你也撑不住的话,杜将军就更没有希望了。”
杜云锦失焦的眼神慢慢地转向清香,脸上却是浮出凄然的一笑。“不管我撑不撑得住,父亲他这次也是在劫难逃。”且不说那些证据的虚伪,单看这样的架势,摆明就是要将杜家一脉赶尽杀绝。她若出事倒没什么,只是要牵连到无辜的父亲,甚至是数年前就离开杜家军**门户的荣叔也难逃一劫。
“清香,卿若风可有被找到?”
在杜家出事后,卿若风就忽然消失了踪影,任凭京郊大营在帝都城里城外的搜查也是没有找到他一丝一毫。他如今在哪里?在他的身上又发生了什么事?可无论如何,只要他没被梁相找到,那么他就是安全的。少被牵连进来一个人,她的心也能少愧疚一点。
“没有,卿先生的画像被贴得满城都是,但听说还是没有找到他。”
“不过,”清香有些犹豫,在杜云锦的询问目光下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奴婢听说孟将军也要被押解回京了。”
“孟冲孟大哥?”
面对杜云锦不可置信地神情,清香默然地点点头。
没想到,就连孟冲都难逃这一劫了吗?杜云锦从来没有这一刻期望着战争不要结束,只要南疆的乱事未平,朝廷就决计还需要孟冲,那么孟冲就不会被牵连进来。可她没想到,梁相这么快就对孟冲下手了。
“据说孟冲得知杜将军和荣将军的事情,就制定了奇袭的计划,暂时将南疆的乱事强压住,自己急急忙忙地就赶回帝都了。”
“他……他怎么能这么糊涂!”杜云锦不由得叹息道,孟冲怎么会这么傻!他难道不知道他只有在南疆才能保全自己么!
“孟将军也是想回帝都,面禀陛下,为两位将军洗清冤屈。”清香复述着从黄园那里听来的消息,小心地观察着杜云锦的神情,怕她情绪波动太大而影响着自己腹中的孩子。
“娘娘,您千万不能动气。”清香将她扶坐在椅上,又在她的身后塞了两个软垫。“娘娘,请恕奴婢说句不好听的。假若杜将军的冤屈无法洗清,娘娘只怕也是会被连累的。娘娘如今能倚仗的也只有腹中的小皇子,一旦产下小皇子,陛下那边也会顾虑到小皇子,会为小皇子洗清母族的冤屈。”
这些话不是清香能说得出来的,想必又是黄园教的。杜云锦撑着头,黄园是萧瑀身边的内侍总管,他做任何事,说任何话都不会凭自己的意思,肯定是有萧瑀的示意。
只是,那个人不愿意见自己,又借旁人说这些话来安抚自己是何道理?他究竟知不知道,父亲对于她来说意味着什么?杜家军和荣家军的那些无辜的将领对她又意味着什么?她宁愿伤的是自己,也不愿意让父亲受一点的委屈,也不愿意让曾与她并肩作战,同生共死的兄弟们遭受无妄之灾!
“他不能再动孟冲了。”杜云锦疲惫地闭上双眼,孟冲是最后的一支,如果连孟冲也被牵连进来,那么杜家军和荣家军都等于全军覆灭。那是父亲历经了多少生死之役,荣叔付出多少心血才训练出来的英勇战士,再有什么私怨也不能动摇国之根本。
“娘娘,奴婢扶您到床上休息一下吧。您昨夜里又没休息好。”清香将她从椅子上扶起,她的确比前两月瘦多了,好不容易养起的丰腴现在又瘦得一分都不剩,原本洋溢着幸福光彩的脸庞现在也变得死气沉沉,憔悴不堪。再这样下去,怕只怕熬不到生产的那日,人便去了大半。
杜云锦任由清香将她扶,然而刚站起身时却打开清香的手,自顾自地扶住肚子朝殿门外走去。
“娘娘!”清香惊呼地跟在她的身后。“娘娘您这是要去哪里?”
“我不能再等下去了。”杜云锦回头望着她:“我要去见他,我要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他的意思。”刚听闻杜博承蒙冤下狱时,她的确相信了黄园的话,相信他会处理好的。但她在金翘宫里等待的这些日子以来,她等到的是什么?是一个又一个无辜的人锒铛下狱的消息,她如果再等下去,只怕是大局已定,再也无法回天。无论如何,她都要去试试,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不是他愿意做的事情她都会帮他想办法解决。
清香见她目光坚定,也知定是劝不回她。已经等了这么多天,对于她来说真的算是极限了,也是清香自己的极限了。
她捞了件披风,跟在杜云锦的身后,扶着她一同前往龙乾殿。
黄园照旧守在殿外,他虽领着内侍总管的职位,但萧瑀对他毕竟是有几分防备之心的,太近身的事情通常都是自己做完,不会让黄园插手。而眼下让黄园守在殿外,为的不过是打发杜云锦。
杜云锦不是没有来过,她也曾按捺不住,来过几次但都因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见到萧瑀。她那时在想,也许他真的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忙,毕竟是新帝。可如今细细想来,这其中难道就没有故意躲避的缘故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