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皇后的人,”小宫女仔细想了想,又说:“奴婢早发觉这名叫‘樾子’的小内侍有问题,他经常鬼鬼祟祟地在龙乾殿里乱走,前些日子还偷偷出宫。奴婢当时已经回了姑姑。”
清妃看向身旁正伺候着的大宫女雅音,那件事她也有印象,还是她让派人去追查的。那个樾子可真是胆大妄为,以为不说出是谁的病情就可以向宫外的大夫刺探到皇帝的病情,真是蠢材,和栖梧宫的那个人一样蠢。
“奴婢今早又看见樾子匆匆忙忙地朝栖梧宫里跑去,过了一会儿便和碧文姑姑一同出来,他们去找了黄总管。奴婢随后打听过了,说是樾子得了裕王的青眼,要将他调往裕王府里当差。”
倒没想到会这样。清妃长长地叹了口气,她还等着这个樾子能够顺利地回到龙乾殿,日后出了什么问题都可以反咬小陈氏一口,没想到这么快就去了裕王府。
她似乎记得,曾经有几名宫人都得过裕王的青眼,然后进了裕王府便没有再出现过了。这想必是小陈氏处置人的惯用方法。
“你先下去吧。”清妃对那名小宫女摆摆手,待她离开后,萧玉礼才从内殿里慢慢地度步出来。
“你怎么看?”清妃望着自己的儿子,淡淡地询问着。她从来不会背着萧玉礼做任何事,哪怕是些血腥的,见不得光的事情,哪怕萧玉礼年幼的时候。她要让他知道,生存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想要生存下去,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就必须要面对所有的一切不堪,更要有操控大局的头脑和手段。
“倒是没有其他的看法,这件事迟早都会被她知道。”萧玉礼绝色的脸上闪过一丝阴暗的笑容:“知道了又怎么样,她难道会选这个时候出手么!”
清妃点点头,同意他的说法。小陈氏就算知道了所有真相,也不会现在出手。因为现在出手,只是帮萧瑀扫清道路而已,她得到的好处十分有限,以她的胃口不会喜欢这点小东西。陈问书这个人,清妃与她相斗这么多年,岂会不了解!她从来都是只潜伏在黑暗里,等待一击即中的猎手,就像当年她得到后位一样。
“那萧瑀呢?”
“萧瑀?”萧玉礼仍旧不以为然,“他不过是靠着杜云锦获得一些兵部的支持罢了,但是历代帝王谁不忌讳武将,我们只需作壁上观即可。”
萧玉礼离开灼华宫时,天空不知从何处飘过一朵乌云,遮住金色的阳光,脚边的空地上便阴暗了一大片。
他缓缓地回首,望着陷入阴霾中连绵不绝的金色宫殿,嘴角浮出一丝难以言语的笑容。
总有一日,他会将所有的一切都牢牢地攥在自己的手里,让那些曾经瞧不起自己的都统统臣服在自己的脚下。
萧沨药方被清妃擅自篡改的消息传到东宫时,已然是日暮时分。萧瑀照旧坐在书房内,身边伺候的除了郭厚生便再无他人。
“殿下……”郭厚生微微地皱眉,他在宫里混迹多年,对于这个白白得开的“好消息”并没有露出太多的惊喜,反而在神情之间充满忧伤与怀疑。
萧瑀挑眼看向他,静默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小人觉得此事有蹊跷。”郭厚生将心中的猜忌缓缓道来:“栖梧宫的那位未必有这么好的心肠,若这件事是真的,她肯定早就抓住把柄对清妃痛下杀手,何必让出一个机会给殿下?”
郭厚生的疑惑也正是萧瑀的,小陈氏绝对不是表面上的慈母形象,这些年来他领教得已经够多了。不过这次的消息,恐怕还是真的。原因无他,皆因萧少康年幼,若是此时皇帝驾崩的话,萧少康连根毛怕是都沾惹不上,然而她那样的谋算与城府,定不会自己亲自动手的,于是就算计到了他的头上。
闹什么笑话,他就算知道此事为真,又为何要去插手。他稳稳的太子之位,皇帝驾崩,他便是名正言顺的新帝。
萧瑀脸上露出浅浅的讽刺笑容,郭厚生瞧着便知晓自己主子心中已有打算。他没有再出声劝阻,一言不发地候在原位,等着主子的发话。
“既然她这么给本殿面子,本殿也理应做点什么。”萧瑀拍拍手,一团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内。
“凌七,你派些人手,将清妃加重今上药方的事情传扬出去,不管有多离谱,只要帝都人人皆知即可。”
黑影默默地点点头,和他来时一般消失地彻底。
房内又陷入一阵沉默,萧瑀摊书案上的宣纸,迎着烛火心无旁骛的练起字。
郭厚生望着那道映照在月光里的消瘦身影,本想说些什么却又都咽了回去。有些事情,他当忠仆的可以说,可也有些事情,他是无法说的,譬如说太子妃杜云锦之事。
昨日赏灯,殿下故意撇下太子妃和梁乃心同游,而太子妃回宫后也是一直精神不振的,他私下里问过如玉是怎么回事,但她并非随行也不清楚,只今日一早,太子妃就无缘无故地发起热来,直至现在都还未消热。
说实话,非有如玉这层关系在内,郭厚生还是觉得杜云锦是适合做太子妃的。她的那颗心,莫说太子殿下看在眼里,就连他这些下人们也都清清楚楚看在眼里的,可惜……自古多情总被无情恼,她的一腔真心最终会化作乌有。
太子殿下是个做大事之人,并非一个贪图情爱之辈,他的身侧注定会出现许多的女子,他的脚下注定会踏着很多的血肉。这也是他从最初发现如玉的那份心思时,竭力反对的缘故,太子的心注定不会流落在某一个人的身上。
他的目光又落在书案前的萧瑀身上,那人提着笔,屏气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迟迟未曾落笔。
窗外竹林摇曳,一团又一团的阴影,瞧不清楚是人还是竹。如这世道,看似清晰却时时都隐藏着数不清的陷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