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的细线瞬间分裂出万千缕,焚离手执白剑,目光深沉。
“木洲的光景似乎不是很好。”焚离轻声说着。
“啊,只能说这些林隔绝了很多东西。”守夜人叹了一口气,“富庶和贫瘠两端极不平等,我不知道这天平什么时候会倒。”
“信仰。”焚离想通了,“木神在他们心中,已经死了,只能靠外神了,而我,似乎就是被这代表『木洲』的外神,给诅咒了。”
守夜人听了焚离的话,内心五味杂陈。
木神,虽然还是他的信仰,但,这只是因为他在这乱世中有自保的能力。
话已至此,守夜人拿出羌笛,猛吸一气——
焚离手中的白剑,舞动无数光点,一下子砸在了大地上。
然后还是晚了一步。
一根木刺射向守夜人的笛子。
“咔——”
笛子的碎片嵌入大地。
守夜人手心和脸上都是被炸裂的鲜血。
焚离看了一眼凌汐,示意她先别动。
一个治疗阵法先套在了守夜人身上。
焚离脚踩介火屏,屹立在守夜人正上方。
他的精神力全力外放着……
焚离瞳孔一缩。
随着他精神力的蔓延,那些怪异的树根也在同时往后退,向着更深远处蔓延。
“神性被利用了。”焚离精神力链接住守夜人,替他慢慢治疗的同时,一层一层介火屏漂浮在空中。
凌汐没有动,她静静看着,也外放着精神力。虽然没有焚离那么大,但胜在她可以洞察得更仔细。
焚离背后的绿线再度浮现。
“定位!”凌汐急忙向焚离传音。
焚离稍微点头,手心的剑舞了个花,闪着耀眼的白光,向后挥去。
焚离回眸。
眸中的黑光深沉跃动,只是一根荆棘而已。
碾碎。
焚离将这木刺中蕴藏着的神性也一同碾碎。
“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痛苦的咆哮声瞬间在林里荡漾。
某位姓方的人说过,锻神师就是神明的克星。
站到如今的高度,焚离懂了。
灵魂啊。
焚离微微叹息一声,世间一切当真有迹可循。
忽略神的咆哮。
对方只是感受到痛了而已,焚离并未对祂造成多少伤害。
焚离撤去介火屏,拍了守夜人一巴掌,把他的精神之海涤荡了一遍,防止有神明的灵魂残留。
“差不多了吧。”焚离语气很轻。
“差不多。”
“鸿蒙。”焚离说的声音很小很小。
现在的鸿蒙,寻常人根本察觉不到了。
凌汐只感觉有一瞬间,自己和周围事物的联系淡了许多,她靠此才意识到,焚离开了领域。
至于范围……焚离察觉到了,躲在地下很深很深处的那团灵魂。
至于守夜人,他连察觉都察觉不到!
周围的空气开始吧变得躁动。
神在不安!
焚离嘴角勾起戏谑的笑,淡白色的雾气涌起,他的身影,他的气息,他的一切,都消失了。
彻彻底底,再无法察觉到一丝一毫。
借助鸿蒙领域,焚离的精神感知范围几乎翻了个倍,翻倍后的感知范围,亦是鸿蒙的范围。
“神也会死的。”
地底深处,大片土地瞬间被焚毁,变成灰烬。
漆黑的斗篷飘荡。
介火屏锁定住这团树根。
焚离手中的白剑洁白而璀璨。
圣洁的气息顺着焚离的指尖扩散。
斩。
焚离将蕴藏于此的灵魂全部击碎。
漆黑的裂缝闪过。
焚离重新回到了地面。
拍了拍手掌,焚离看着这空运的林,和崩坏的马车,还有死去的车夫。
“怎么走?”焚离的语气依旧苍老而深沉,除去一个小小的外神,对他的心甚至没有一丝一毫地动摇。
“我不知道。”守夜人叹了一口气,没有方向,只能先摸索着走出去再说。
就在这时,焚离回眸眺望了一眼。
他的领域并没有解除。
新的灵魂,诞生了。
正是从这神明残余的神性里诞生。
就像一只寄生虫一样,蚕食,吞噬着木神的遗体。
无法根除啊……
难怪这神看上去有恃无恐,趁着在林中就对自己动手了。
“吹笛,走。”焚离一只手抓住守夜人,另一只手牵着凌汐。
凌汐带着焚离飞了起来。
焚离精神感知的同时施展瞬移阵法,朝着一个方向笔直前进。
“咔——”
领域。
焚离瞬间停下。
进领域了。
是领域,还是神域呢?
有这样的权柄,为何还是只锁定在他身上?
焚离脑海飞速转动。
他一剑斩出。
银白的丝线牵动大片空间,细碎的白光炸裂出无限光芒。
“镜湖畔。”凌汐轻轻吐气。
周围的场景瞬间变换。
“范围多大。”
“所见。”
焚离斜眼望去。
灵魂进来了,但似乎不是所有的灵魂。
“让我出去。”
“嗯。”
凌汐摘下兜帽。
漆黑的发丝像瀑布一样悬挂在脑后。
眼神深处的水波也像深渊一样。
还有……
她看上去太过年轻了。
守夜人惊讶地发现,自己女儿可能都比凌汐大……
“不用担心,进来前的状态被我记录了,在我解除领域的时候,会重置到你进来时的那个状态。”
凌汐的话很轻,像被细线连起来的冷水。
守夜人看着天边飘着紫花的树,如镜面一样的湖,精神恍惚又恍惚。
他这辈子,没遇过这样的景。
飘零了半生又得到了什么?
“往生了?”凌汐的手轻轻划过守夜人的双眼,“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凌汐轻轻说着,就像在说悄悄话一样。
“总有萤火会燃烧。”凌汐微微一笑,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笑了,但守夜人却因此醒了。
……
焚离深入地底,太多太多的根,牵动了无限无限的线。
这些树根都是信仰的编织。
鸿蒙的雾气在焚离身边飘荡。
只要寄生虫再出来,他一定能发现。
“呵。”
在耳畔响起声音的瞬间,焚离一剑斩断了背后的绿线。
鸿蒙无法隔绝这绿线,焚离只好用斩断法则切断了。
万千绿线汇聚成一个人形。
焚离第一眼的印象只有丑,再者就是老。
头顶只有稀碎的白发,脸上的皱纹千沟万壑,衣衫褴褛,身材佝偻。
非常符合焚离对其小偷,寄生虫的印象。
“怎么不逃了。”焚离冷笑一声。
“你的元素已经蔓延锁定到我了。”这老神语气也相当平淡。
焚离目中的杀意逐渐升腾。
被发现又何妨,无非是暗杀与强杀的区别。
“神也是会死的。”焚离握紧手心的白剑,轻轻吹了吹。
“可笑。”
来自于荆棘的炼狱,只是一个瞬间便将焚离吞噬。
“这里是林,怎么会有荆棘?”焚离冷笑一声,他早就发现荆棘才是这神的本源了。
所以,现在,每一根荆棘,都被他的介力覆盖着。
“可笑。”
……
太阳消失了。
乃至焚离精神范围的极限,都被一层荆棘所覆盖住,然后逐渐向内部蔓延。
周围的林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枯萎着。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焚离眼里又追溯到了从前,“把你彻底杀了,来回馈给沉睡的木神吧。”
带着斩断法则的白剑,拉出长长的黑线,绵延出巨大的裂纹。
焚离同时瞬发多个传送阵法,连同黑线,一同贯穿了那神明的躯壳。
只是,无边的荆棘仍然在蔓延。
焚离用一根树枝固定住眼前无神的躯壳,手提白剑,在荆棘落下之前,找到无数个神明的分身,一一将其诛杀。
……
无论是灵魂,还是暂时凝聚的肉体,都被焚离用精神力或树枝钉住。
残骸遍野。
好在神不会流血,没有那恶心的血气作祟。
可那神明的身影依然悠闲地坐在枝头。
相反,焚离已是风中残烛。
“神的力量无穷尽。”
焚离提着白剑,有些累了。
“自始至终都没有碰到过我,有点可笑。”焚离手执白剑,轻轻划过自己的手臂,手臂上的皮肤层层破碎。
“……”寄生虫突然感觉什么东西不对。
为什么,焚离要主动告诉祂弱点?
“寄生虫终究只是寄生虫。”焚离收起剑,目光依然平静。
寄生虫看着那对平静的双眸,想不到焚离还有任何手段翻盘。
祂的力量无穷无尽,祂不可能倒下,除非木洲人全死了,除非信仰崩塌了。
除非……那木神活过来?
祂继续和焚离对峙着,顺便恢复自己的力量。
这个时代的限制太多,要不然祂早把焚离杀了。
不过这无聊的闹剧也该结束了。
“咔——”镜子破碎的声音响起。
绝美的黑发少女出现在空中。
待了这么久才出来,是因为……
“黄泉路。”
时间的流沙慢慢流淌。
推动着名为岁月的年轮缓缓转动。
“解析完了。”凌汐轻轻说着这四个字。
“嗯。”
凌汐轻轻摸着焚离的额头。
又一声镜子破碎的声音响起。
焚离的精神力瞬间回到顶峰!
焚离似乎有些知道浮萝能在那种乱世中活下来的原因了。
寄生虫的领域瞬间被祛除。
然后,黄泉暮气,锁定住了他。
神本不老。
可他现在不是神,只是一只寄生虫而已。
“啊啊啊啊啊!”
“不行,不行!”
“我可是神啊!”
“神,不老不死!”
焚离冷眼旁观着,他的手轻轻搭在凌汐的肩上,防止这神最后歇斯底里地反扑。
守夜人轻轻吹起了笛声。
枯萎的树木逐渐复苏。
因为那寄生虫再没有力量继续蚕食树根里的神性了。
黑袍的少年依然执着白剑,看上去风轻云淡,不以为然。
守夜人的内心却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弑神了。
他未曾听闻过哪个三级锻神师有如此实力。
也不仅仅只是那锻神师一人,这黑发的少女,在守夜人看来,比焚离更加恐怖。
解析神域?
虽然她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没有哪个傻瓜会站着不动让她去分析领域的回路的。”
守夜人无话可说。
凌汐重新披上斗篷,漆黑的斗篷盖去她绝美的面容。
守夜人有些没看够,毕竟他没见过这么强而年轻的少女。
“我好像也有一把白剑。”凌汐拿出焚离给她的白色长牙,在手里也转了个花。
“嗯。”焚离静静辨别了一个方向,默默走着。
“为什么不传送了?”守夜人突然一问。
“没精神力了。”
可守夜人分明记得,焚离不是刚刚才恢复了吗?
可能他别有顾虑,守夜人没再问,反正他能飞。
凌汐带着焚离一起,守夜人跟在身后……
……
无数林里的残骸,其中一个,缓缓睁开了双眼。
祂的胸口被焚离的精神力钉住了。
祂的力量还没恢复,现在祂对这林的控制权太少太少了。
“杀……”寄生虫一想到焚离那黑衣白剑的身影,眼中的杀意凝重到几乎溢出。
还好,是祂技高一筹。
留了一个毫无意识的灵魂碎片。
这精神力长钉差点就把祂这一缕碎片给毁了。
“哈哈哈哈。”想到这里,神忍不住笑出了声。
不过有一点祂有些奇怪。
为何每一具残骸身上,都留着一股微弱的精神力波动……
“祂果然在残骸上复活了。”焚离轻轻吐着气。
“嗯。”凌汐点了点头。
守夜人大惊失色。
“那……”
“我处理好了,这就是我精神力耗尽的原因。”焚离随口解释一下,“祂要是重新凝聚一具身体复活,我还真拿祂没办法。”
……
那片林里,只剩下无穷的灰烬。
正如焚离所言,化作了春泥,回馈给了那片林。